見所有人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,凌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,他豈會不知這些人在打什么主意?同樣,他又豈會是吃虧的主?
“既如此,那我凌川今日便在這朝堂之上,當(dāng)著陛下的面立下軍令狀!”凌川聲音清朗,擲地有聲,“如果陛下派我到東疆,我若戰(zhàn)敗,也無需你們動手,我直接葬身東海,以死謝罪!”
他略微停頓,目光如電掃過黃千滸等人,語氣陡然轉(zhuǎn)厲:“但若我凌川僥幸獲勝,擊退強敵,守住疆土!那么,就請今日力主避戰(zhàn)、質(zhì)疑凌某的諸位大人,自行摘下頂上烏紗,解綬還印,歸隱田園,安享晚年!”
“不知諸位,可敢與凌某,賭上這一局?”
此言一出,那些官員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。
他們沒想到凌川竟然會反過來反將他們一手,局勢瞬間調(diào)轉(zhuǎn),這下輪到他們難受了。
倒不是說他們相信凌川能取勝,而是這本就是不公平的一場賭注,若凌川敗了,他們并不能得到什么好處,反之,若是這家伙真能取勝,他們卻是要失去頭上的烏紗帽,這換誰都不干。
更致命的是,凌川此舉暗藏機鋒:若他們此刻應(yīng)下此賭,豈不是公然表明,他們內(nèi)心是期盼著大周戰(zhàn)?。?/p>
偌大的承天殿再次陷入死寂,方才還氣勢洶洶的黃齊二黨官員,此刻個個面色鐵青,眼神躲閃,無人敢接話。
就連老謀深算的黃千滸,也陷入了沉默,顯然在急速權(quán)衡利弊。
高坐龍椅的皇帝,將這一幕盡收眼底,嘴角幾不可察地微微上揚。
見凌川已憑借一己之力,將反對開戰(zhàn)的氣焰徹底打壓下去,他便知道,時機已然成熟。
“好了!”皇帝周承淵終于再次開口,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,“既然爭議已明,朕決定——大周,正式向大和帝國,宣戰(zhàn)!”
他聲音朗朗,如同玉磬敲響,在殿宇間回蕩。
緊接著,一連串清晰而迅捷的命令精準(zhǔn)下達,如同戰(zhàn)鼓般擂響:
“戶部尚書顧承均聽令!”
尚在震驚中未能完全回神的顧承均一個激靈,連忙出列跪倒:“臣……臣在!”
“戶部即刻征調(diào)糧草,半月之內(nèi)務(wù)必送達東疆各州,不得延誤!”
“臣遵旨!”顧承均聲音發(fā)顫,卻不敢有絲毫猶豫。
“兵部尚書耿云旌聽令!”
耿云旌一步踏出,甲胄鏗鏘:“臣在!”
“兵部立馬下達調(diào)令,從徐州、兗州、青州等地抽調(diào)兵力,支援東疆!”
“遵旨!”耿云旌的回答干脆利落。
“刑部尚書林青遲,廷尉府總督閻鶴詔聽令!”
兩位司法重臣應(yīng)聲出列:“臣在!”
“朕命你兩部,共同負責(zé)東疆水師軍紀整頓!無論是誰膽敢消極怠戰(zhàn),不用請奏,直接就地正法!”
“臣等遵命!”閻鶴詔與林青遲齊聲領(lǐng)命,聲音冷冽。
“工部尚書陳牧聽令!”
“臣在!”工部尚書陳牧快步出列。
“工部加緊鍛造兵甲軍械,實在來不及,從內(nèi)地各州縣抽調(diào),務(wù)必滿足東疆戰(zhàn)事所需!”
“謹遵圣喻!”陳牧躬身領(lǐng)命。
這一系列命令,如行云流水,環(huán)環(huán)相扣,展現(xiàn)出了皇帝應(yīng)對戰(zhàn)爭的充分準(zhǔn)備和清晰思路。
殿內(nèi)百官,無論是何派系,此刻心中都掀起了驚濤駭浪。
他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,這位看似多年不理細務(wù)的皇帝陛下,其手段與魄力,遠非他們想象中那般庸碌!
皇帝在這個時候嶄露鋒芒,顯然也是另有深意,既是告訴某些人,自己并非他們認為的那般庸碌不堪!同時,也是在告訴另一批人,自己絕非是他們臆想中那個可以隨意拿捏的軟柿子。
然而,讓許多暗中揣測圣意之人人感到意外的是,下達完這一系列備戰(zhàn)命令后,皇帝卻并未提及對凌川的任何安排。
見皇帝端起茶杯,年輕太監(jiān)小寧子便立馬開口喊道:“有事啟奏,無事退朝!”
下方鴉雀無聲,無人開口。
“退朝!”小寧子再次喊道。
百官再次行禮恭送陛下。
皇帝起身,拂袖轉(zhuǎn)身,身影消失在通往內(nèi)殿的側(cè)門之后。
然而,就在百官剛松一口氣,準(zhǔn)備依序退出大殿時,隱隱約約地,從后堂方向竟傳來一陣爽朗、暢快的大笑聲。
那笑聲穿透厚重的殿門,清晰地鉆入每一位官員的耳中。
黃齊二黨的官員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,黃千滸袖中的拳頭死死握緊,齊清遠更是氣得渾身發(fā)抖。
今日這場朝會,堪稱他們仕途生涯中最恥辱的一頁。
凌川隨著人流走出承天殿,午后的陽光有些刺眼,他正準(zhǔn)備走向自家的馬車,卻聽見身后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。
“凌將軍!凌將軍請留步!”
凌川回頭,只見工部左侍郎婁桓小跑著追了上來,額角帶著細密的汗珠,臉上堆著熱情而又局促的笑容。
“婁大人?”凌川停下腳步,有些詫異,“找凌某有事?”
婁桓跑到近前,恭敬地拱了拱手:“凌將軍,日前下官冒昧向您請教鍛造之法,承蒙將軍不吝賜教,回去一試,果真效果非凡!一直想尋機答謝,不知將軍今日可否賞光,讓下官略備薄酒,聊表謝意?”
凌川看著他誠懇的樣子,不由覺得有些好笑,半開玩笑地說道:“婁大人,如今這朝堂之上,半數(shù)官員恨不得將我凌川千刀萬剮。你此刻與我走得這般近,就不怕受我牽連,被殃及池魚嗎?”
婁桓聞言,卻是坦然一笑,擺了擺手:“將軍說笑了!下官不過是個匠人出身,靠著祖?zhèn)鞯氖炙囋诠げ炕炜陲埑?。這輩子能坐到這個侍郎的位置,已是心滿意足。誰會有那閑工夫,來為難我這么一個無關(guān)緊要的工匠?”他話語樸實,透著一股子匠人特有的淡泊。
凌川被他這番心態(tài)感染,笑著點了點頭:“也罷,反正今日也無他事,不知婁大人準(zhǔn)備在何處設(shè)宴?”
婁桓搓了搓手,臉上露出一絲不好意思的訕笑:“將軍,外面酒樓人多眼雜。若是將軍不嫌棄,不如……就直接去下官在工部的那個小作坊如何?”
他小心翼翼地看著凌川的臉色,“那里雖然簡陋,但清凈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