轟!”
“砰砰砰!”
那一聲爆響仿佛天穹炸裂,整座云陽關(guān)都在震顫。
南段城墻下的地道中,堆積如山的火油被點燃,烈焰如狂龍般從地底噴薄而出,像是要吞噬一切。熾熱的火浪裹脅著碎石磚塊沖天而起,南段城墻本就是最低矮的一段,前幾日還被羌兵的投石車給砸塌了不少,如何擋得住這驚天一爆?
巨大的沖擊力將城墻直接沖垮,地基在瞬間被撕裂,磚石如暴雨般崩飛,砸向四周的隴軍士兵。
“城墻,城墻塌了!”
“撤,快撤!”
“轟!”
有人在凄厲嘶吼,但聲音轉(zhuǎn)瞬便被淹沒在轟鳴中。饒是以隴西邊軍的悍勇也未曾見過如此恐怖的場面,負(fù)責(zé)此段城墻防守的一尉三百悍卒幾乎是瞬間被火光吞沒。
韓朔只覺腳下猛然一沉,整座云陽關(guān)似乎都抖動了幾分。他踉蹌著抓住垛口,眼睜睜看著南面駐守的數(shù)百邊軍隨著崩塌的城墻一同墜落。
有人被飛濺的碎石砸碎了頭顱,血漿迸濺;有人被倒塌的梁木壓住雙腿,慘叫著在火海中翻滾;更有人直接被氣浪掀上半空,如破布般摔進(jìn)廢墟,筋骨盡碎……
慘不忍睹!
“救我,救我!”
“??!”
“快逃,快逃??!”
一聲聲凄慘的哀嚎傳入耳中,韓朔的目光瞬間猩紅,牙呲欲裂:
“羌賊,竟敢使出如此奸計!”
他明白了,他終于想通了!
羌兵建起來的土城確實是為了掩人耳目,也確實是在挖地道,但百里天縱做了兩手準(zhǔn)備:
要么三千死士里應(yīng)外合攻破城門;要么就用火油炸塌城墻。
這些羌兵進(jìn)攻為什么集中轟擊南段低矮的城墻?為什么今夜一開始的攻城戰(zhàn)羌兵都集中在北面?
百里天縱就是在為轟塌城墻做準(zhǔn)備!
草原天縱,名不虛傳!
“轟!”
“轟隆??!”
驚天一爆之下,城磚碎石嘩啦啦地向兩側(cè)倒去,形成了一道斜坡,城外羌兵甚至用不著竹梯云車了,順著碎石就能沖入城內(nèi)。
“出事了?!?/p>
陸鐵山第一時間反應(yīng)過來,朗聲嘶吼:
“全軍備戰(zhàn),準(zhǔn)備迎敵!”
“反擊!死守缺口!”
“呼?!?/p>
韓朔吐出一口長長的濁氣,拔出佩刀:
“老將軍,今夜看來有一場死戰(zhàn)了。”
“死戰(zhàn)又何妨?”
陸鐵山目露兇光:
“人在城在!”
……
沖天而起的火光照亮了半邊天,整座云陽關(guān)都陷入了躁動。包括正在攻城的羌兵也全都目瞪口呆,他們也未曾見過如此恐怖的景象。
“唔,好壯觀啊?!?/p>
駐足遠(yuǎn)方山頭的耶律昭夜嘴角輕挑,朝百里天縱豎起了大拇指:
“昭平令就是昭平令,好手段?!?/p>
“呵呵,略施小計罷了?!?/p>
百里天縱微微一笑:
“殿下,接下來就看你的了?!?/p>
“哈哈哈,好說?!?/p>
耶律昭夜意氣風(fēng)發(fā),手臂高高舉起,朗聲怒喝:
“傳令三軍,從炸塌的地方攻入城內(nèi)?!?/p>
“全軍進(jìn)攻!”
擋住八萬羌兵的是什么?是云陽關(guān)雄偉堅固的城墻!現(xiàn)如今城墻垮塌,羌兵自然士氣大振,云陽關(guān)唾手可得!
“今夜踏平云陽關(guān)!”
“殺!”
“咚咚咚!”
震耳欲聾的戰(zhàn)鼓聲陡然響徹,與轟鳴刺耳的爆炸聲交相輝映,一股恐怖肅殺之氣籠罩全城。
近萬步卒猶如潮水一般涌出,順著垮塌的城墻蜂擁而上,甚至還有些許騎兵縱馬踏上缺口,馬蹄踏過燃燒的廢墟,將垂死的隴軍傷員踐踏成肉泥?;鸸庹樟亮饲急b獰的面容,彎刀映著血色,宛如地獄惡鬼,每一名軍卒的眼中都帶著嗜血亢奮的狂熱。
這是什么?先登云陽關(guān),這是潑天的軍功啊!
“殺啊!”
“殺!”
“刺啦?!?/p>
城頭垮塌的碎石突然被推開,碎磚底下踉踉蹌蹌地爬出一道身影,此人正是負(fù)責(zé)這段城墻的第八軍都尉馬康。
他命大,火油沖天一爆的時候他剛好在一座箭樓里巡視,兩名軍卒死死將他摁倒在地,僥幸躲過一劫。但命保住了,右腿卻被垮塌的磚石給壓斷了,鮮血橫流。
年近四十的中年漢子目光悲戚,緩緩掃過身邊的廢墟,數(shù)以百計的同袍兄弟被掩埋,砸得血肉模糊,甚至連一具全尸都看不見。
就在正前方,無數(shù)羌兵正在涌來,都不用廝殺,一人一口唾沫就能將其活活淹死。
“該死的羌賊!”
馬康仰天長嘯,死死抓緊手中蒼刀,目光猩紅:
“想入云陽關(guān),就從老子尸體上踩過去!”
嘶吼聲中,羌兵已經(jīng)沖到了眼前。
最前方的是一名滿臉橫肉的羌軍百夫長,見馬康孤身一人,獰笑著揮刀劈來:“呦呵,竟然有個沒死的,命真大??!”
“該死的是你!”
馬康怒喝一聲,蒼刀猛然斜撩而上:
“鐺!”
火星迸濺,羌兵百夫長虎口一震,刀鋒竟被硬生生蕩開。他尚未回神,馬康的刀鋒已經(jīng)貼著腰腹猛地轉(zhuǎn)圈,一刀橫斬!
“噗嗤!”
刀鋒正中咽喉,鮮血噴涌而出。百夫長瞪大雙眼,捂著脖子踉蹌后退,目光是那么的不可置信,最終轟然倒地。
“殺了他,殺了他!”
后方羌兵見此情景越發(fā)憤怒,又一名壯漢挺槍刺來。
馬康側(cè)身避讓,槍尖擦著肋下劃過,帶出一道血痕。他咬牙忍痛,左手盾牌狠狠砸向?qū)Ψ矫骈T。
“砰!”
鼻梁斷裂的聲音清晰可聞,那羌兵慘叫一聲,踉蹌后退。馬康趁勢欺身而上,蒼刀從上往下一擊下斬,刀鋒從胸膛直劃至腹部,腸肚頓時淌了一地。
不過馬康畢竟右腿骨折,兇悍的對拼之下自己也栽倒在地。
馬康喘著粗氣,蒼刀染血,目光如狼:
“還有誰,上來!都?xì)?!?/p>
但羌兵太多了,他就算是神也擋不住數(shù)百倍數(shù)千倍的敵人。
瞬間有七八桿長槍從四面八方刺來。馬康揮刀格擋,劈斷兩根槍桿,但仍有五六桿長槍狠狠捅進(jìn)他的身體。
“噗嗤噗嗤!”
槍尖貫穿胸膛、腹部、大腿……鮮血順著槍桿汩汩流淌。馬康悶哼一聲,嘴角狂奔血沫,卻仍死死攥著刀,不肯倒下。
“還挺硬氣,死吧!”
一名羌兵冷笑,猛地擰轉(zhuǎn)槍桿。劇痛讓馬康渾身痙攣。
“雜種!”
馬康嗓音嘶啞,用盡最后的力氣將蒼刀擲出!
“噗嗤!”
刀鋒在空中滑過一道弧線,竟然貫穿了那名羌兵的喉嚨,將死尸死死釘進(jìn)后方土墻。
馬康撲通一聲跪倒在地,鮮血順著嘴角不斷往下流,目光逐漸昏暗,嘴中喃喃:
“死守,死守云陽關(guān)!”
話音未落,數(shù)桿長槍再次狠狠捅下,將他的身體釘穿在焦土之上。
一名西羌萬戶猛安縱馬城頭,冷聲怒喝:
“傳殿下軍令,踏平云陽關(guān)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