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前一后行至更衣的山水屏風后,柔軟的手臂攀上他肩頭。
“嗯,做噩夢了?!?/p>
“夢見什么?”
謝云章稍一抿唇,“夢到你鬧著同我和離,跟你前一個男人回去?!?/p>
在他身后看不見的地方,聞蟬悄悄瞋他一眼,“我們都……做了正經(jīng)夫妻了,你還想著呢?”
衣扣解開,外衫褪下。
男人等不及她安置好衣裳,轉(zhuǎn)過身,腰背俯下將人擁住,也不管衣裳還夾在兩人身軀之間。
“怎么了?”
聞蟬問一聲,卻聽耳邊吐息愈發(fā)凝重,手臂箍得越來越緊。
惱人的記憶翻上來,她推著人小聲說:“今日晚膳前不許了?!?/p>
謝云章知道她誤會了,可為了掩飾心緒失常,他樂得叫人誤會。
“好,夫人說不許,那便算了。”
他今日格外好說話。
聞蟬卻敏銳察覺,他整個人懨懨的,前幾日那股勁像是磨沒了。
夜里,床帳落下,他安生得叫人不習慣。
床頭留了支將滅的燭火,聞蟬撐起身,認真看他。
“睡不著?”
修長寬大的手掌落至發(fā)頂,順著柔順披散的長發(fā),毫無雜念地撫下。
聞蟬眼波流轉(zhuǎn),窺見他的指尖勾了自己發(fā)尾,有意無意把玩著。
“昨晚的噩夢,真的很嚇人嗎?”
謝云章不愿回憶。
他記起自己對人說了謊,低低應(yīng)了聲:“嗯。”
柔軟的身軀纏上來,長發(fā)傾瀉在他胸膛處,搭落臂彎間。
“你別怕,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?!?/p>
心里想的并非同一件事,可聽到她這樣說,謝云章還是心安不少。
將那烏黑濃密的長發(fā)攏了,收束到一旁,臂彎搭上她脊背。
靠在頸邊的發(fā)頂傳來若有似無的馨香,謝云章低頭,用下頜緊貼著蹭了蹭。
問:“再也不分居,再也不和離了?”
聞蟬兩臂疊起,靠到他胸膛處,“我是講道理的人,你若待我好,我何時無理取鬧過?”
話說得嬌蠻,這看人的模樣卻格外乖順。
尤其此刻燈火幽微,清麗明艷的眉目被勾得朦朦朧朧,叫人看著心頭發(fā)軟。
謝云章的手幾乎是不受控地抬起來,從她發(fā)頂一遍一遍,撫過腦袋。
“我會待你好的?!?/p>
太過認真,帶著些繾綣的意味,卻又毫無逾越的意思。
跟昨日,根本是兩個人。
一個噩夢,就能讓他發(fā)生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嗎?
不待聞蟬想清楚,肩頭被輕輕一帶,她從男人胸膛上滑落,枕進人臂彎中。
“前幾日不是說累了?今日早些歇息吧?!?/p>
謝云章還是不安心。
他開始懼怕夢到那個人。
懷里抱著妻子,夢中卻是旁人,這是絕不能叫妻子知道的。
或許是出于愧疚,那些綺麗的心思都收斂了。
安安靜靜與她相擁而眠,似乎也不錯。
聞蟬還是覺得,有什么地方不對。
窩在他懷里,睜著眼,想了又想。
忽然一個難以啟齒的原因,悄悄鉆進了腦海中。
她覺得,謝云章是累了。
前兩日那樣折騰,整夜整夜不知節(jié)制的。
她倒是靠著白日小憩補回了精氣神,那謝云章呢?
他還是要上差,處理公務(wù)的……
都跟他說了,也不是什么毛頭小子了,還是要節(jié)制,要節(jié)制的嘛。
可畢竟是男人,這種事不愿承認也屬尋常。
聞蟬面上半分不顯,等第二日他出門了,悄悄叫來映紅。
“你會做的菜里,可有什么壯陽滋補的?”
映紅聽見那幾個字,神色忽然古怪起來,“夫人……問這個做什么?”
聞蟬清咳兩聲。
“哦,會,我會幾個,”映紅忙不問了,說著,“尋常些的腰花、肘子,都挺滋補的,稍難尋些的,像鹿茸,還有海邊的牡蠣,也挺出名的?!?/p>
聞蟬對牡蠣略有耳聞。
瓊州靠海,漁民打撈的海貨中便有這個。
不過謝云章應(yīng)當沒嘗過。
鹿茸端上桌,未免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些,牡蠣,他應(yīng)當不熟。
“好,那今夜的晚膳,你做盤牡蠣來吧?!?/p>
映紅詫異,映紅半句不敢多問。
三爺年紀也不大吧?二十出頭,成婚這么幾日,就急著進補了?
腹誹一陣,她應(yīng)了聲:“是。”
商量此事時,聞蟬特意將青蘿支開了。
映紅出門,兩人正好擦肩而過。
“娘子娘子!”青蘿神神秘秘跑過來,“小院那位,又被三爺關(guān)禁閉了!”
“又關(guān)了?”聞蟬也是詫異,“她又犯什么事了?”
“我去問琥珀了,琥珀說她也不知道,昨日三爺回來,便繞去了小院,呆了沒幾刻出來,就說往后若沒準許,不許淺黛再出來?!?/p>
他昨日去見過淺黛?
為何還要偷偷摸摸的,不告訴自己?
她滿腹疑惑,白日里又確認一遍生辰宴的事宜。
陸英來報,說戲班子那邊一切如常,并無什么可疑之人。
聞蟬便在午后又去看了趟棠茵。
她的腿稍好些了,能拄拐走走路,但大多時候還是只能坐著,精氣神倒挺不錯。
聞蟬只小坐一會兒,正碰上謝銘仰來,被他面頰上疤痕嚇了一跳。
“這……是怎么了?”
“三嫂放心,我找慕姑娘開藥了,她說不會留疤,不耽誤科考?!?/p>
那顯然是一處抓痕,中間那道最長最深,痂還沒結(jié)實,落在他溫和的面龐上,瞧著分外瘆人。
都不用問,就知道是棠茵抓的,否則他不會如此坦然。
這姐弟倆的事,聞蟬雖替棠茵為難,卻又覺得棠茵心中,也并非沒有謝銘仰一席之地的。
故而勸無可勸,不知能說些什么。
自己院里的事也撲朔迷離,晚膳時看見桌上一只只肥美碩大的牡蠣,聞蟬只覺久違了。
她吃不慣這種海中的東西,在瓊州時,飯桌上也是很少見的。
果然,謝云章也有幾分詫異,盯著面前盤中物,久久沒有落筷。
“這是?”他看向聞蟬。
聞蟬便道:“這幾日翻來覆去的菜色,我都吃膩了,就叫小廚房鉆研了幾個新的?!?/p>
隨后,殷勤夾一只到男人碗中,“夫君嘗嘗?”
謝云章垂眼,眉心不自覺蹙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