冀山不像商丘那樣悶。+微趣+小~說-?最`新-章+節(jié)更新快氣候是干烈的，天空好像掛著一只金色的刺猬，陽光赤裸裸地往身上扎。攀到這里又開始冷，只要稍稍遮一下陽光，風就帶霜。在這里奮戰(zhàn)了七年，貴公子的細皮嫩肉早已脫去，貼上了褐黃。文永仍然不習慣這里。不是因為氣候，也不是懷念百花街的溫香軟玉。而是身體里時時刻刻繃緊的弦，響著需要休息的顫音——身在文明盆地的邊界，只能以修行代替睡眠，行走坐臥都要拿著劍，睜開眼睛就是廝殺。只有每月一次的換防休整，他們這一隊戍卒，撤回冀山之后的枕戈城，才可以安枕一晚，撫慰傷疲。人妖戰(zhàn)爭持續(xù)了這么些年，圍住文明盆地的十萬大山，種種奇關(guān)險隘，早就是血肉的泥潭。其中最為激烈的戰(zhàn)場，是“兩水三關(guān)四山”。所謂“兩水”，是“愁龍渡”和“燹海”。三關(guān)為“銹佛”“溺月”“玄龕”。四山則是“鶇”“獻”“覆”“冀”。相較于凌亂散落在漫長邊界的兩水三關(guān)，四山的位置要更“正”一些，分別在文明盆地的東南西北四方。人族和妖族，都依托于此，建立漫長而兇險的防線。而彼此都知道，擊穿防線之后，才是更激烈的戰(zhàn)爭。直面冀山戰(zhàn)場的枕戈城，說是“枕戈待旦”，有無日不戰(zhàn)的激烈，但因為前年斗戰(zhàn)真君親鎮(zhèn)于此……大家伙兒雖枕戈而臥，真能一覺天明?！鞍⒂溃∽吡?！”遠處傳來戰(zhàn)友穆青槐的聲音?！芭杜叮瑏砹?！”半蹲在山坳里的文永應(yīng)聲。曾經(jīng)摘花養(yǎng)玉的手，如今已很見粗糲，貼在地面，幾與山石一體。不慌不忙地按下最后一道法印，他便彈身而起，向那招搖在空中的金旗飛去。山石下延三千丈，山體之中，一只黑色神龕正浮沉……如魚在水。不時有黯色的神光，附在神龕上，便似游魚之鱗。天空飄揚的金翎旗，是枕戈軍團的標志。冀山戰(zhàn)場以楚軍為主，神霄鳳凰旗出現(xiàn)的地方，才是主力所在?！罢砀贶姟甭犉饋眄懥粒瑓s也只是諸方混合的雜旅，大多只演練了一些通用于妖界的軍陣，結(jié)軍進退，以提高在戰(zhàn)場上的生存能力。當然，能在兇險的種族戰(zhàn)場延續(xù)下來，這支軍隊的戰(zhàn)力，也非那些承平已久的國家軍隊能比。文永早就脫離殷家，是以個人的名義來到妖界，靠自己的劍在冀山戰(zhàn)場討生活、掙前程。加入枕戈軍團，廝殺七年，贏得“金翎總旗”之軍職，已是普通修士所能想象的，無宗無國者發(fā)展的上限。不過只有他自己知道，他的路不止在這里——還在潛游山體的那個神龕上。十年前黃河主裁一戰(zhàn)登圣、三論生死，將“魁于絕巔”這四個字，永遠地銘刻在超凡歷史。從此討論“無敵真君”，便再也繞不開這個名字。十年前在黃河之會一敗涂地的他，跪倒在泥濘之中，遇到了一個銅甲怪人。銅甲人給了他一個神龕，留下修行之法，并要求他……在銅甲人身死之前，不得歸宋。實在地說，這條約束很奇怪——他尚且不知銅甲人是誰，如何能知其人生死，如何知曉界限所在？所以他理所當然地違約了——在未知銅甲人生死的情況下，他悄悄潛回了宋國。因為他發(fā)現(xiàn)這神龕乃是一個活物。更準確地說……它是一座用活人煉成的神龕！他潛回華卻反手將他鎮(zhèn)入商丘城地下九百丈的【趙墟王獄】——最早是宋國太祖囚禁皇太弟的地方，后來成為宋國最高規(guī)格的囚牢。此獄乃宋國龍脈交匯之處，用封元為柱，以國勢為鎖。能夠囚入其間的，要么是皇親國戚，要么是犯下叛國大罪的惡首。文永從來沒有想過，自己有資格被關(guān)進這樣的地方。他在獄中承受了背約的反噬，意衰血潰，魂入神龕。也是到了這個時候，他才明白過來——這座神龕來自將整個宋國拖入深淵的忘我人魔燕春回！許多年不顯山不露水的宋國，在三九三三年的黃河之會，押下了氣勢空前的一注，也咀嚼了慘痛的敗果。燕春回的死，直接導致宋國失去該屆黃河之會的所有收獲，并在之后的幾年里，不斷地支付代價。包括辰巳午在內(nèi)的辰氏滿門……都成為代價的一部分，是“辰燕尋”這個名字的因果。而他文永所得到的至暗神龕，是無回谷里最早誕生的第八人魔——食魄人魔。燕春回將最初的第八人魔煉成了活著的神龕，以期觀河臺上一旦事敗身死，能魂歸此龕，修神再起。殷文華將他鎮(zhèn)入【趙墟王獄】，是借趙宋王氣，阻隔燕春回的魂歸之徑，斬斷燕春回的后路。在永才發(fā)現(xiàn)這個世界根本不是他所以為的那樣。曾經(jīng)的花團錦簇之下，他從未真正深入宋國的權(quán)力層，從未真正了解這個國家不能言明的隱秘——倘若道歷三九三三年的黃河之會，他能按部就班地取得成績，或也能按部就班地走到那里，成為堂兄殷文華一般的人物……可那畢竟不可能。彼刻執(zhí)掌宋國的那些人，在做決定的時候，并沒有將“殷文永”這個人作為考量。文永當然明白，鎮(zhèn)壓至暗神龕脫不開宋皇的授意。他當然也想得清楚了，那個將至暗神龕給他的銅甲怪人……究竟是誰。所以他知曉，就連他對這個神龕的驚疑，他失約潛回商丘，都在銅甲人的意料中。也包括毀約之后——至暗神龕沒能等到燕春回的魂降，屬于最初的食魄人魔的意志，還沉陷在一朝登神如烈日的美夢，卻因為得不到燕春回的反饋而消亡……他在誓約反噬的力量助推下，魂落其間，恰好繼承了至暗神龕。他不過是個一舉一動都被精準預(yù)判的可憐蟲。當觀河臺上的故事告一段落，宋國皇帝“胎封”于文華樹臺，鎮(zhèn)河真君用一塊白日碑完成了道歷三九三三年最盛大的謝幕……【趙墟王獄】也果然“意外地”出現(xiàn)了一個封禁漏洞。文永明白那是最后的機會——若能逃獄，證明自己的能力，就還有作為棋子的資格。若連這個機會都無法把握，就只能和死去的辰家人一樣，成為歷史隱秘的一部分。xs~h·b-o?o!k\c?o-時至今日，對宋國的感覺很難描述，說“愛”，或者已經(jīng)不再有。說“恨”，又好像不能夠。棄姓獨行人間后，才知世上沒有那么多理所當然的事情，機會不是每個人都有。堂兄殷文華給了他一次機會，銅胄覆面的辰巳午也給了他一次。他在貧瘠的時候?qū)W會知足?！鞍⒂?，你一天天的，動不動就找個地方藏起來偷懶……咱是不會說你，可別叫記賬真人瞧見了！”瘦高瘦高的穆青槐，回頭笑著說。天邊金旗似日，從不同方向集來的虹光，似魚群溯游一般。這些都是枕戈軍團旗下“金翎督”的精銳修士。為了更好地應(yīng)對妖界戰(zhàn)場，枕戈軍里騰龍境以上的修士，都是集中在“金翎督”調(diào)度的。同為金翎總旗，文永和穆青槐向來交好。他驚訝地抬眼：“記賬真人？他不是整天喊著‘南岳當魁’，要搶獻山嗎？怎來冀山了？”記賬真人乃是南域大名鼎鼎的人物——武道真人鐘離炎是也。前年這位大真人藏在床底的記賬本，被已然卸甲歸田但根本閑不住的鐘離肇甲摸出來了。翻開賬本，滿滿的大逆之言，什么“老賊勿老”、什么“久病床前，毆他三拳”……新老鐘離家主因此大戰(zhàn)一場，打得獻谷都拓地。勝負倒是不得而知，兩位鐘離家主都宣稱自己的勝利。但此戰(zhàn)之后，鐘離炎便得了個“記賬真人”的雅號。穆青槐幸災(zāi)樂禍地笑：“獻山有風華真君坐鎮(zhèn)，年輕一輩還有計三思和鮑玄鏡嶄露頭角，哪輪得到他出風頭？”“再者說，當初他喊‘南岳當魁’，大張旗鼓地離開，還不是因為在冀山被斗戰(zhàn)真君一腳踹走了嗎？”今年三十九歲的穆青槐，出身于一個以“宣”為名的南域小國，往上追溯三代，都沒有超凡修士，可以說毫無背景可言。好在家里有些資財，積累三代，購得一顆開脈丹。他也日夜苦練，打熬身體，成功開脈。這樣的修士在凡人面前可稱一句“老爺”，在超凡世界仍是最底層。他的修行本來也難見成果，但趕上了太虛幻境光揚天下的好時候，成功考進太虛公學，修得太虛玄章，一路突飛猛進。更在前幾年通過太虛卷軸任務(wù)，修了一手唯我飛劍！當然不是那套絕巔橫世的無上劍典，只是唯我飛劍這個流派下的其中一門飛劍術(shù)。僅是如此，也已經(jīng)讓他成為金翎督里殺力最強的總旗。自上屆黃河之會后，飛劍一道便重現(xiàn)人間。在太虛幻境里，就有忘我飛劍和唯我飛劍兩個流派成體系的飛劍術(shù)傳承——據(jù)說是鎮(zhèn)河真君拿了永恒劍令，親赴天馬原永恒黃昏中取得。齊國那邊，名為“無我飛劍”的流派，也在陳澤青的支持下，正廣揚于東域。與飛劍一道相同，但聲勢更大的，是已經(jīng)失落了漫長年月的仙術(shù)！如今楚國已經(jīng)放開“馭獸仙術(shù)”的傳承，黎國正在宣揚“凜冬仙術(shù)”，魏國的“兵仙術(shù)”威名赫赫，云國的“如意仙術(shù)”也風生水起。大秦貞侯大開因緣仙宮，擇咸陽之良才，廣授“因緣仙術(shù)”。太虛幻境之中，名噪天下的蕩魔天君，更是開放了“凌霄”、“善福”、“惡禍”三大仙術(shù)體系。有緣能近，功滿自求。若有人去到幽冥世界，有福緣拜訪玄冥宮，能夠完成相應(yīng)的任務(wù)，那位執(zhí)掌生死的秦廣王，也并不吝嗇傳授“萬仙術(shù)”。就連三分香氣樓都打出“極樂仙宮正統(tǒng)”的名號，開啟“極樂仙術(shù)”的傳承。不過他們的前樓主羅剎明月凈，卻是在盛國惜月園一戰(zhàn)后，就清空各地真陽鼎，消失在人間。不僅外人找不到她，三分香氣樓也找不到自己的樓主。這個脫出楚國、一度蔓延天下的龐大組織，險被肢解。危亡關(guān)頭，“無瑕真人”夜闌兒站出來接手組織，袖舞人間，勉強維持了三分香氣樓的匾額，但也聲勢大不如前，分樓駐地，只在一些大國名都還有所保留。絕大部分分樓，都被天下各地的豪強吞下，改頭換面，不復“三分香氣”?？嘈那лd，香滿人間，行差踏錯，一夜山崩！當然很多人并不關(guān)心這個名赫一時的風月地，真正值得人們注意的是……曾經(jīng)絕跡人間的九大仙宮傳承，只剩霸府仙術(shù)未有重現(xiàn)。仙術(shù)時代，幾乎重臨！縱觀這仙術(shù)盛世的勃發(fā)歷程，完全可以說是蕩魔天君一手推動。也無怪乎蕩魔天君并不以“仙帝”宣稱，這“當代仙帝”的名號，卻是越來越響。出身宣國的穆青槐，天然親近景國、南斗殿，對楚國的鐘離炎有些不滿，也是正常的。當然談不上怨恨，他并沒有怨恨楚國最年輕武道真人的資格。只是論及鐘離炎吃癟的消息，難免有幸災(zāi)樂禍的暢快。私下里編排那些大人物幾句，也算是過了嘴癮?！澳阏f話小心著點兒吧！當心被記賬！”文永心情很好地開著玩笑。穆青槐哈哈大笑?！靶κ裁茨剡@么開心？”忽有一個聲音落在耳邊。比聲音更粗暴的，是一領(lǐng)披甲負劍的身影，極蠻橫地殺入視野，截斷了眾人視線。也叫穆青槐的哈哈大笑，噎在喉頭，變成鴨子般嘎嘎的聲響。眾人無不避讓目光，就連空中那桿招搖的金旗，也仿佛低頭！來者有一對銳利的鷹眸，華麗的戰(zhàn)甲很是凸顯身形，精心修剪過的短須，令他很有幾分雅致的體面?？上б婚_口，氣質(zhì)就全變了……“這顏色也不好看吶~”他負手看著金翎旗，一本正經(jīng)，若有所思：“改成黑色吧，威武一些，也更符合本將軍的氣質(zhì)?！睕]人說話。他身上的玄黑鎏金戰(zhàn)甲，自獲封武威將軍的那一天起，就沒有脫下來過。眾人見甲便如面。他側(cè)回頭來，看向滿臉堆笑、笑得眼角都是褶子的穆青槐：“種族戰(zhàn)場，當以大局為重。雖然本將軍馬上要執(zhí)掌冀山戰(zhàn)場，坐鎮(zhèn)枕戈城……卻也不會跟你計較。不就是對武威大將軍不敬嗎，這又算得什么！對了，看你的軍職，在這里也待了很久，有沒有什么好地方推薦一下？我是說，適合流放罪犯的那種地方。”穆青槐只是擠著眼角笑，好像聽不懂。鐘離炎拍了拍他的肩膀，很是體恤：“自己找個好地方吧。`小\說宅_已¨發(fā),布`最+新`章·節(jié)”又眸光一抬，瞥著文永：“你也是。”文永正低頭假扮一個木樁，杵在那里不動不吭聲甚至不呼吸，驟然被點了一下，有些崩潰……我什么也沒說啊?。＄婋x大將軍卻已橫渡虛空，自往枕戈城，氣血狼煙拔空而起，招搖似撐天之柱，其聲轟隆如擂鼓：“吾乃獻谷之主，楚國武威大將軍，劍開武道二十七重天，當世最年輕武道絕巔，炎武宗師，無敵真君鐘離炎是也！”那柄名傳天下的重劍【南岳】，亦如鐵峰橫移，留痕數(shù)里：“斗小兒，你德不配位，妒賢嫉能，戰(zhàn)場上公然偷襲本將軍——今日該把舊賬算一算了！”文永一時恍然！是說這位記賬大將軍怎么又回冀山……原是已經(jīng)突破武道二十七重天，成為當世第六尊武道絕巔！這是有信心挑戰(zhàn)斗戰(zhàn)真君了？文永心下正有計較，便聽得一聲冷笑，撕裂長空，也幾乎撕裂他的耳識——“什么炎武？”那聲音驕狂囂烈，有一種無限拔升的勢態(tài)，永遠地釋放驕傲和自我。“武道剛開，臭魚爛蝦都能趟出路了……”金陽燦耀的天空，驟現(xiàn)縱橫交錯如蛛網(wǎng)般的天隙。無所不至的刀光，似流波將天隙貫通！其聲亦隨刀光落：“在黃泥里打滾，也算開路嗎？！”文永縮了縮脖子。這話只可斗昭說……他聽都不該，聽都有可能被做筆記。至于種族戰(zhàn)場內(nèi)訌什么的……別的地方不好說，在這冀山戰(zhàn)場，這兩人動輒殺來殺去，大家也差不多都習慣了。但見刀光如瀑，席卷長空。那巋然南岳之峰，也是蠻橫，徑直殺進了天隙中！金翎旗下，人人翹首，欣賞這大戲。為了提前適應(yīng)神霄戰(zhàn)爭，三三年的黃河之會一落幕，現(xiàn)世人族就開啟了轟轟烈烈的大練兵。各國各宗，莫不將年輕天驕送上種族戰(zhàn)場。從前鎮(zhèn)場的老將，大多輪換下來休整，調(diào)理舊患。但凡稱名天驕者，以前也都有種族戰(zhàn)場的歷練，但多是個人獨行，旨在磨礪廝殺技巧，在生死之間尋見道途?，F(xiàn)在則多是以軍團形式，或主一軍，或鎮(zhèn)一城，以戰(zhàn)爭勝利為第一追求。鐘離炎、斗昭、重玄遵等人的行蹤，都是這種大戰(zhàn)略的體現(xiàn)。邊荒、妖界、虞淵……也都各有新血，更是無日不戰(zhàn)?，F(xiàn)世人族的戰(zhàn)爭潛力一旦激發(fā)，便如山崩洪涌，所有直面人族的異族，這幾年都難言喘息?！巴炅送炅送炅恕辩婋x炎前腳剛走，穆青槐便皺作一團，唉聲嘆氣：“啷個辦嘛！”文永無妄受殃，也是惱火：“你這個嘴啊，真該給你縫上！”話雖如此，他們也都明白，鐘離炎已經(jīng)走到這個層次，不至于真?zhèn)€為這點小事針對他們。所以周圍“金翎督”的伙伴們，也只是幸災(zāi)樂禍地嘲笑幾句，沒誰真?zhèn)€替他們擔心。當然，以那位記賬真君的惡劣性子……見一次恐嚇一次也是做得出來的?！罢梦掖蛩闳バ愱P(guān)看看……”文永問道：“穆兄同行否？”七年廝殺，他的至暗神龕，已經(jīng)在冀山戰(zhàn)場養(yǎng)得差不多，是時候換個地方。玄龕關(guān)乃是神只戰(zhàn)場，聚集了大量的妖族神只，若能在那里有所收獲，必然大益于神龕的修行?！暗挂膊恢劣谶B夜跑路吧？”穆青槐有些舍不得在冀山戰(zhàn)場這些年的打拼，在這里好歹也是個總旗呢，去了玄龕關(guān)，還不知補不補得上缺。他撇撇嘴：“記賬真君還真能在這里立旗不成？他不過新成絕巔，拿頭跟斗戰(zhàn)真君碰？”“還說！”文永趕緊捂他的嘴：“真以為他大人大量呢?。俊薄白甙勺甙桑フ砀贶娦韫倌抢铮堰@幾年的功勛都換了，療傷圣藥、最新殺法什么的，都補充一下?！蹦虑嗷毕肓讼胍灿X得被鐘離大將軍惦記不是什么好事，擺擺手：“我跟你走?！薄昂眯值埽　蔽挠罃堊∷?，便往枕戈城飛。穆青槐邊飛邊道：“對了，我們搞飛劍的，身子骨虛得很，現(xiàn)在還差一部防御功法，你要是有多的功勛，就幫我換了……”文永拿眼斜他：“你有沒有多的錢？多的都給我唄？”兩人笑鬧之間，已至大城，恰見一從容身影，徑出城來。其人身著簡約武服，行走當風。五官年輕得很，卻有一種淵深氣度。穆青槐還在絮叨，文永已一把拽著他，讓開道來。此人盧野！上一屆黃河之會外樓場的無冕之王，與景國天驕于羨魚并舉——后者已經(jīng)是斗厄軍第一正將，在主帥離開的時候，有資格代掌這支天下強軍！黃河會后，又練兵十年，大景武卒終成，去歲妖界一戰(zhàn)，震驚天下?！径范颉繎?zhàn)旗，重新飄揚在人間……列名【景十甲】。曾經(jīng)富貴寶玉般的玳山王，也成為了“代為天下山”的岱王！于羨魚作為岱王的親傳弟子，更是允文允武，兵練得好，生意做得大，劍術(shù)超卓！儼然是景國年輕一輩的領(lǐng)軍人物。同于羨魚齊名的盧野，雖無顯赫家門，這幾年卻是拳打八方，生生在妖界，為衛(wèi)國占得一拳之地。讓那樣一個泯然天下的小國，重新輝耀在種族戰(zhàn)場。幾乎叫人復見，當年梅行矩時期的榮光。一者身出名門，繼往開來，一者發(fā)于卒伍，擔山擔海。他們之間的對決，在觀河臺上暫止。他們之間的勝負，或者還需要時光來檢驗。但無論是哪位走在這里，文永都知道自己的位置在路邊。人貴自知。但自知是一個痛苦的過程。盧野卻停下了腳步：“文永？”文永有些驚訝，又暗暗緊張，臉上掛笑：“您知道我？”盧野說話的時候很注重細節(jié)，總能給人一種真誠的感受：“觀河臺上，誰不是觀眾呢？你和熊問的那一場，打得很精彩，你對霧山十三劍的拆解運用，是看得到新意的?！蔽挠滥樕系男θ菡鎸嵙嗽S多：“跟您這樣的高手是沒法比的……向您介紹，這是我的朋友穆青槐?！蹦虑嗷壁s緊迎上來，行見大禮。文永亦是側(cè)身謹敬：“這位就是當今之世最負盛名的武道天驕，盧野盧都督。”盧野現(xiàn)在的官身，是衛(wèi)國騎軍大都督，所以他有此稱。“盧都督最讓我敬佩的，還不是他在觀河臺上一場不敗的輝煌，而是他在黃河之會落幕后的選擇——當時衛(wèi)國被平等國襲擊，發(fā)生了震驚天下的超凡滅絕大案。他并沒有去白玉京酒樓接受蕩魔天君庇護，而是回到了超凡凋零的衛(wèi)國，衛(wèi)國衛(wèi)家，弘揚丹田武道?！蔽挠狼檎嬉馇校骸坝趪胸煟谖溆幸?，此真無雙豪杰！”“我哪里沒有接受蕩魔天君的庇護呢？”盧野搖頭嘆息：“那座白日碑，不止立在觀河臺，蕩魔天君的庇護。也不止在白玉京了?！薄罢\實地說，若非蕩魔天君魁于絕巔，立碑不倒……衛(wèi)國我是不敢回去的?！碑斈挈S河之會正如火如荼，衛(wèi)國驟發(fā)慘事。在衛(wèi)國做生意的商人紛紛撤離，衛(wèi)國百姓大舉外逃……整個衛(wèi)國的人口，到今天都沒有恢復到十年前的規(guī)模。人心不安，可見一斑。是三刑宮查出了平等國犯案的證據(jù)，景國洗清了自己的嫌疑，蕩魔天君殺死了首惡神俠……才能稍安天下之心。盧野落落大方的態(tài)度，很能贏得好感。穆青槐心下贊嘆，面上敬佩：“盧都督是萬金之軀，料來無事不動。我們兄弟在此征戰(zhàn)多年，不知有沒有能夠效勞的地方呢？”衛(wèi)國在妖界是有一塊地盤的！盧野當年在黃河之會上贏得了開拓的權(quán)利，也用拳頭砸下了收獲的果實。但那塊地盤說白了也就盧野一個人撐著，他輕易不會挪身才是?！暗ぬ镂涞廊招略庐?，衛(wèi)國鐵騎初步成型，寧安城的防線基本穩(wěn)固下來，我也可以脫身做一些自己早就想做的事情……”盧野看向文永：“宋國辰巳午，端方君子，我所敬也。七年前他在冀山戰(zhàn)場犧牲，天下莫不慟之，我早就想來祭拜——文兄介不介意給我指個方位？”文永終是明白，盧野為何叫住自己！十年前那場舉世無雙的盛會，推舉了這十年來最耀眼的天驕們。那場黃河之會對現(xiàn)世的深刻影響，也已經(jīng)在這十年里，如青萍之末的漣漪……風起天下。而長河之水浪打浪，今日的新人正拾階登山，昨日還在登山的人，卻已失了新名?？傆幸恍┤藳]能跟上時代，或陷沉為泥石，或擱淺在河灘。六藝皆通的辰巳午，是不幸的那一個。在七年前，也即宋皇胎醒書山的前一天，默默守了宋國三年、廣傳六藝的當世真人辰巳午，將一身所學，留在商丘。而后只身離國，來到妖界……在冀山戰(zhàn)場血戰(zhàn)不退，最后被出身古難山、如今列名妖界天榜第三的真妖鶴夢懷所殺。這也是文永來這里的原因。至暗神龕通向一條廣闊的陽神之路！那或許也是燕春回許給宋國的條件之一，成則奉宋以陽神一尊，敗則為己身神降之路徑。一開始文永并不明白，為何辰巳午不自己把至暗神龕留著，直至那一日……辰巳午挽弓落冀山。這位的端方君子，在承認自己有一個名叫“辰燕尋”的私生子時，就已經(jīng)心存死志。宋皇當年登上書山，是養(yǎng)傷還是避禍，現(xiàn)在也無從討論。趙弘意畢竟是大國正朔天子，勾連忘我人魔燕春回的事情，也只如黎皇洪君琰一般，最后是罰酒三杯了事。站在這等位置，擁有如此力量和權(quán)柄的人，罰酒已是非常不容易，乃蕩魔天君三論生死而證得！而辰巳午，默默承擔了所有。據(jù)說臨死之前他并沒有別的話，只大喊“我辰巳午也！”文永回過頭去看，這位讓自己從小仰望的天驕，幾乎是圣賢書里走出來的儒家君子，行有矩，立有節(jié)，真正用他的鮮血，闡述了那一句……“行不更名，坐不改姓，生不辭顏，死不改色?！笨上б簧酥敯褐?，為國而屈。他不說自己清白，但清白已留在人間?！按巳ヒ磺倮?，有一座百丈高的無名山，山上修竹成林?！蔽挠捞种高h：“辰巳午沒有墳塋，不存尸骨，鮮血灑在林間。我每年祭拜，只祝酒一杯?！彼麖膽牙锶〕鲆粔鼐疲骸坝|景每傷情，我就不陪都督去了。此是辰巳午生前最愛喝的‘苦兒酒’，都督若是聞著此般的苦香……便是到了地方。”盧野接過那酒，說了聲“多謝！”，便踏空而去?！叭绱巳宋?！他年未嘗不是一尊武君！”望著那奇峰秀遠的背影，穆青槐猶自惋惜：“多好的機會！你怎么不送他一程，加深一下感情？”“他是天上月，你我人間塵，相識已是交情，太近了難免照出我的丑態(tài)！”文永擺擺手，自入城門：“走了，玄龕關(guān)才是我們該去的地方，妖血才是我們能夠贏得的榮耀?！彼麤]有說的是，他的至暗神龕畢竟來路可疑，不太能見光。在真正掌握此龕，獲得等同真神尊位的力量前，他不打算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。他尤其不覺得自己能在盧野面前有所隱瞞。而且時隔七年，盧野突然要去祭拜辰巳午，與其說是敬佩辰巳午的為人，倒更像是去確認什么答案。那個答案很危險，文永自知并沒有接近的資格?！衲甓邭q的盧野，已經(jīng)是武道二十三重天的強者，只差一步就能洞真?！叭畾q以下洞真者，可稱絕世天驕。”這榮耀，他自信能夠證得。寧安城屬于“銹佛”戰(zhàn)場，實際位置在整個大戰(zhàn)場的邊緣地帶，承受的壓力很是零散，故以自安。銹佛戰(zhàn)場的對手，以黑蓮寺的妖僧為主力，常年不歇的梵歌，肆意生長的曇花，將那里妝點得猶如凈土。當然血肉填地，土壤肥沃，所以梵花嬌艷。冀山他還是第一次來，唯一的感覺是“凌厲”——偌大的冀山山脈，像一只展翅欲撲的惡鷹。在整個冀山戰(zhàn)場所展開的廝殺，瞧著也比銹佛戰(zhàn)場更兇厲一些。盧野獨行在山脊，像在刀鋒掠步，偶然遠眺，生命凋零如花，炎夏恰逢秋謝。天空正在進行的絕巔戰(zhàn)斗，異常精彩，光影煊赫。但以目前的境界，還看不出什么名堂，遑論學到東西……一眼之后，也就路過。行路匆匆。他來到了那座無名的小山，看到了茂盛的竹林，也在濃烈的血腥味里，嗅到了略苦的酒香。這里是主戰(zhàn)場的一部分，在過去的戰(zhàn)爭里不斷易幟，從未真正屬于哪一方。文永只說他每年都來祭拜……那說明他一直都在最激烈的戰(zhàn)線上。被燕春回化生的辰燕尋擠占名額，被平等國操控的熊問趕出正賽，這個不夠天才卻夠倒霉的殷氏公子，也以自己的方式成長著。天下何其大也！人物何其多。腳踩枯枝有脆響，盧野并不介意發(fā)出聲音，也不介意山的另一邊，一隊妖兵正疾速迫來。當然他也聽到了身后人族隊伍的呼喊——“兄弟！往這邊靠！”他在竹葉搖落的時候駐足，仿佛看到那一天，披衣戴冠的儒家君子立身如修竹，一步不退……而箭落妖將，并飛似雨。當然也看到竹倒枝斜，一地凌亂的葉。忽然覺得山那邊的妖，和山這邊的人，像是兩畝莊稼，一茬茬地倒下，又一茬茬地生長。他的拳頭……呼之欲出。在某個時刻，一切都靜了。透過林隙的斑駁天光，交織成了棋格的線。他站在一個竹色的棋盤世界里，同時感受到廣闊和渺小?！敖K于來了呢?！币粋€生得極美，叼著玉煙斗的女人，抱臂倚于竹下……玉膚青竹相映好。她抬起厭世的美眸，聲音慵懶：“我以為我們見面的時間……會在很久以后?！北R野雙腳微錯，站住樁功，雙手微張，虛握其拳：“趙子？”趙子如玉的下巴微微上抬，美眸下傾，自然有了一種審視的味道：“或者你可以加個‘姨’字?！北R野看著她：“趙子夷？”趙子并沒有說話，但玉煙斗里青煙擾擾，顯然也不是太平靜?！疤热魵⑽乙迷纭！北R野慢慢地說道：“這里畢竟是種族戰(zhàn)場，時不時就有強者路過……萬一斗戰(zhàn)真君或者炎武真君察覺，對你恐怕不是好事。”“多謝關(guān)心……但不必了。”趙子微微一笑，漫不經(jīng)心地打量他：“我想知道你來這里的原因。我想聽你親口說?！北R野很坦誠：“我想感受辰巳午死前的殘意。我想知道，他是全節(jié)而求死。還是基于某種隱秘，不得不死?！壁w子呼出青煙：“果然是那門神通開花了……”盧野眸光微黯，勉強撐著表情：“下很了解我?！壁w子并不回應(yīng)，只問：“現(xiàn)在有答案了嗎？”“有了。我確定辰巳午是全節(jié)而死，求死之心堅如鐵?！北R野咀嚼著心中的苦澀：“但你也告知了我，某種隱秘的結(jié)果?！壁w子靜眸無波：“這十年你做的事情，我們都看在眼中——這一天早晚會來臨，你很努力地推動了過程?！北R野咧開嘴，那一瞬間的表情，不知是哭是笑。但他很快就收斂，以一種罕見的平靜?！爸晕視碚页剿任纭北R野說道：“吳巳是章少武，鄭午是婁名弼。我以為辰巳午是周辰?！壁w子不置可否，只道：“至暗神龕上，有燕春回隱秘的歸途，辰巳午的確是從昭王那里得到的情報?！薄包S河之會期間，你們好像并不知道燕春回是誰，所以才有了熊問那步棋。但從辰巳午得到情報并有所行動的時間來看……昭王好像更早就知道了答案？”盧野抓住了矛盾之處，并因此認定趙子并不真誠。但趙子只是平靜地道：“平等國并不是一個具體的人，而是一個畸形的、復雜的構(gòu)成。有人希望燕春回成功，有人愿意給燕春回機會……也有人不在乎，有人不愿意。我們生活在共同的理想之下，只要最終的目的是一致的，過程的曲折盡可包容，亦不妨短暫行在歧途。”現(xiàn)世最大的禍亂組織，在衛(wèi)國慘事后，已經(jīng)舉世惡之的禍亂組織……竟然沒有一個統(tǒng)一的意志！這實在是一個荒謬的答案。卻完美地解釋了太多問題。盧野并不因此覺得這個組織弱小，反倒望而生畏，他感受到一種根源性的、瘋狂的力量……搖了搖頭：“這樣的組織能夠存活下來，實在令人驚訝?！薄耙驗槿藗儗ζ降鹊淖非笥肋h存在。但現(xiàn)實讓人看不到希望——”趙子平淡地道：“當然我并不是一個理想主義者。這只是我轉(zhuǎn)述的回答?！北R野看著她，這一刻年輕的眼睛里，有不切實際的希冀。他問道：“那么我的爺爺，也是追求平等嗎？”趙子一時沒有說話。沉默已是回答。年輕的武道天驕終是抬起拳來，虛拳按在自己的心口：“我的心里……有一顆生死種，在我脊開二十一重天的那一日，綻開了生死花?！薄澳且惶煳也恢雷约涸摬辉撻_心。因為那朵生死花告訴我，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……沒有死。”他看向趙子：“平等國十二護道人，我的爺爺是哪一位？”“誰又是易叔呢？”他接著問：“我的開脈丹，是你們給我的？”最后他問：“我是誰？”“你的問題太多了?！壁w子慢慢地抽了一口煙。她對這個世界沒有什么好感，但似乎對盧野有非同一般的耐心。所以還是回答道：“如我先前所說，平等國是一個復雜的整體。我們在不同的目標上，有不同的隊伍聚集?！薄氨热缥液蛯O寅、錢丑，聯(lián)手殺死了殷孝恒，因為他是我們共同的仇人?！薄岸l(wèi)國這件事，主導的是神俠和馮申，當然我也是知情者。馮申提供了超凡名單，神俠親自動手，我在旁邊看著。”她將嘴里的煙霧吐出：“哦。馮申就是衛(wèi)懷?！逼甯褚桓褚桓竦赝嗜ィ匦驴吹街窳?，重新沐浴陽光，重新有人族和妖族隊伍的靠近。盧野定在那里。他想他不該走得這么快的。他想他爬得太高了。冀山實在太冷了啊。太陽照在身上，也像冷冰冰的針扎。??承蒙等候，周五繼續(xù)。?……?感謝大盟“恰恰好好好”新打賞的白銀盟，成為本書黃金盟！是為赤心巡天第三個黃金盟！?感謝書友“暗夜之鴉21”成為本書盟主，是為赤心巡天第916盟！?感謝書友“羽落驚寒”成為本書盟主，是為赤心巡天第917盟！?感謝書友“rever”成為本書盟主，是為赤心巡天第918盟！?感謝書友“黑炭吃菠蘿”成為本書盟主，是為赤心巡天第919盟！?感謝書友“土豆速度更新2”成為本書盟主，是為赤心巡天第920盟！?感謝書友“卍天上人間卍”成為本書盟主，是為赤心巡天第921盟！?感謝書友“anie”成為本書盟主，是為赤心巡天第922盟！?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