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打斷她,心疼地吻了吻她的發(fā)頂,輕聲道:“是我做得不夠好,才讓你失去了安全感,讓你選擇了獨自離開。幸好……幸好我還來得及找到你?!?/p>
她在我懷里輕輕搖頭,淚水更加洶涌。
“現(xiàn)在該我問你了,你為什么要來這里?還是這個季節(jié)?”
安寧卻沉默了一會兒,說道:“能不聊這個嗎?”
“秘密?”
“不是什么秘密,就是……我說了怕你怪我?!?/p>
“這個時候不管你做什么,我都不會怪你,你說吧?!?/p>
她將頭埋在我胸口前,聲音甕聲甕氣道:“我來之前,其實……其實也沒想過要活著出去?!?/p>
聽見她這個回答,我頓時一怔,又特別惶恐道:“為什么?”
“不知道,就是覺得……好累好累!我忘記了以前,甚至忘記了你,就算我重新認(rèn)識你,可我還是感覺自己一無所有……”
聽著她說的話,我心里難受至極。
如果我沒有醒悟,沒有來這里找她,是不是我們這輩子可能都不會再見了?
就像張野和他未婚妻那樣?從此只剩下悔恨?
我抱著她的手臂不自覺地收緊,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,窒息般的痛楚蔓延開來。
她的話語輕飄飄的,卻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,精準(zhǔn)地刺入我最深的恐懼。
“不許你這么說!你怎么會一無所有?你還有我??!我一直都在,從來都沒有真正離開過……是我不好,是我讓你覺得被拋棄了,覺得累了……”
我的聲音哽咽了,將她更深地按進(jìn)懷里,仿佛這樣就能將她那些可怕的念頭擠出去。
“安寧,你看著我?!蔽遗跗鹚哪?,迫使她淚眼朦朧地與我對視。
窗外微弱的月光下,她的眼睛像蒙塵的星辰,讓我心碎。
“你聽好了,你不是一無所有。你有我,有我們之間所有的回憶,好的,壞的,都是獨一無二的,誰也偷不走!你忘記了沒關(guān)系,我?guī)湍阌浿?,一件一件,都告訴你!”
她看著我,淚水無聲滑落,眼神里充滿了迷茫和掙扎。
“你還記得嗎?”
我用指腹輕輕擦去她的淚,聲音低沉而溫柔,“我們有一次在天橋上擺攤,風(fēng)很大,把我的畫都快吹跑了,你急得跳腳,那樣子……特別可愛。”
她的睫毛顫動了一下,沒有回答,但眼神似乎聚焦了一些。
“還有,你第一次給我煮方便面,還非要加個荷包蛋,結(jié)果蛋煮散了,面也糊了,可那是我吃過最香的一碗面?!?/p>
我繼續(xù)說著,嘴角不自覺地帶上一絲笑意:“你說,‘江河,以后我天天給你煮’,雖然一次比一次難吃……”
“還有……你送給我的那個煙灰缸,我到現(xiàn)在都還在用?!?/p>
她終于發(fā)出了一聲極輕的、帶著哭音的笑聲,雖然短暫,卻像破開烏云的一縷陽光。
“雖然你說的這些,我都記不住了,但我知道曾經(jīng)我一定很愛你。”
“那你現(xiàn)在呢?”我問。
安寧忽然沉默了,我以為她在猶豫,結(jié)果她卻笑著說道:“其實,今天在確定是你聲音那一刻,我就知道我沒有愛錯人?!?/p>
我下意識地又將她抱得更緊了一些,又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。
那一刻,我可以拋棄所有擁有的一切,只想和她在一起。
我用拇指摩挲著她冰涼的臉頰,說道:“等回去就好了,我能讓你恢復(fù)記憶?!?/p>
“嗯?”
我笑了笑道:“其實你的失憶不是自然形成的,是人為?!?/p>
“人為?誰干的?”
我沉默了片刻,并不打算和她說那些事,只是對她說到:“一些壞人,不要想了,那些壞人都已經(jīng)消失了,永遠(yuǎn)的消失了。”
“真的嗎?”
“是的,只要我們回去了,就能讓你恢復(fù)記憶,那個藥必須放冰箱里,所以我沒有帶來?!?/p>
“嗯?!彼p輕點頭,但沒有說太多。
我們就這樣在狹小冰冷的車廂里緊緊相擁,像兩株在懸崖邊相互纏繞的藤蔓,汲取著彼此生命中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溫暖。
窗外的風(fēng)聲似乎都變得遙遠(yuǎn)了,世界里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和淚水。
我一直抱著她,輕輕搖晃著,像哄著一個受盡委屈終于找到家的孩子。
“累了就睡吧。”我在她耳邊低語,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溫柔。
她在我懷里輕輕點了點頭,鼻音濃重地“嗯”了一聲,緊繃的身體終于徹底放松下來,將全身的重量都交付給了我。
我調(diào)整了一下姿勢,讓她能更舒服地靠著我,拉過所有的衣物,嚴(yán)嚴(yán)實實地蓋住我們。
她的呼吸逐漸變得均勻綿長,帶著淚痕的臉上,眉頭終于不再緊鎖。
懷中人的體溫透過衣物傳來,雖然依舊偏低,卻不再是那種令人心慌的冰冷。
借著月光,我看著她沉睡的容顏,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酸脹感。
失而復(fù)得,彌足珍貴。
不知道過了多久,安寧的聲音再次輕柔的響起:“江河,你睡了嗎?”
“還沒,怎么了?”
“我有點睡不著,你能陪我聊聊天嗎?”
我笑了笑,回道:“好??!不過你想睡的話,隨時都可以睡,咱們在這里必須先保持睡眠充足,才能走出去。”
“我總感覺自己有什么話想和你說,卻又想不起來什么話……”
“沒關(guān)系,等你什么時候想起來,隨時和我說?!?/p>
“嗯?!?/p>
安寧應(yīng)了這一聲之后,便再次陷入到了沉默中。
她似乎很努力的在想著,很久后都沒有再說話。
不知道她在什么時候睡著的,她身上的幽香,在我鼻尖上蕩漾著,讓我感到安逸和舒適。
我也閉上了眼睛,昏昏欲睡了起來。
后半夜我被冷醒后,就再也睡不著了。
安寧還安靜地依偎在我懷里,像一只受傷的小兔子。
一方面留意著車外的動靜,警惕可能出現(xiàn)的野獸或天氣突變。
另一方面,懷中的安寧雖然睡著了,但偶爾會因為寒冷或噩夢而輕微顫抖。
我需要時刻確認(rèn)她的狀態(tài),將她摟得更緊些,用體溫去溫暖她。
時間在寂靜與寒冷中緩慢流淌,直到天際開始泛起一絲灰白色。
陽光好像在云層中尋找著縫隙,將一個看上去美好的早晨扔給這片荒蕪的土地。
可我卻享受不了這些,因為天亮之后,我依然不知道該如何走出這片石林。
借著黎明前那微弱的天光,我將地圖拿出來慢慢摸索著,一邊思考著我昨天是從哪個方向來的。
也就在這時,車?yán)镫娕_里突然“滋啦”一聲。
身體的疲憊讓我一時間沒有反應(yīng)過來,直到里面?zhèn)鱽砟莻€熟悉的聲音。
“江河……滋……聽到請回答!聽到請回答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