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讓徐老怪異常惱怒。

他設(shè)計了一環(huán)又一環(huán)，想要將命運運行的軌道扭轉(zhuǎn)成他原本設(shè)定好的路線。

他想改變這一切。

結(jié)果，一次又一次失敗。

此次，是他唯一的機會了。

徐老怪盯著眼前的少女。

這次他竟沒有那么自信了，好像有種錯覺，他依舊會失敗，還會敗得很慘。

“吳秋秋，我有時候在想，我是不是從一開始就錯了，太過于異想天開?！?/p>

徐老怪盯著吳秋秋。

“是的。”吳秋秋對這種突如其來的推心置腹沒有半分興趣，所以一句話殺死了話題。

徐老怪：“......”

“唉，前面和你斗，失敗了那么多次，我?guī)缀蹩煲浟俗约旱某跣氖且鍪裁?，可笑我一個活了千年之人，和你斗得其樂無窮?！?/p>

徐老怪神色復(fù)雜。

紅秀卻插嘴道：“你和她廢話什么？將她煉化，我需要她的身體，我要長生，我要得到她的一切?！?/p>

“我要她嘗到我所遭受的一切，憑什么苦是我們受的，最后卻是她活得自在？”

吳秋秋忍不住冷笑：“自在？”

“我從小被李慕柔養(yǎng)大，遭百鬼覬覦的尸胎，一把刀懸而未決橫在頭頂，我只能活二十歲?！?/p>

“我一路走來，幾經(jīng)生死。”

“你說我活得好，但你沒看到我身處絕境之時?！?/p>

“你更沒看到，在身處絕境之時，我是怎么處理的，我沒有放棄，沒有自怨自艾，沒有怨天尤人，更沒有對生活失去希望。”

“我但凡有你一樣的想法，我的下場并不比你好多少。可能在被討債的時候就被逼去賣淫，輪j，最后自甘墮落走向自殺?！?/p>

“可能在學校的時候就被殺了無數(shù)次?！?/p>

“可能還在吳家村的時候，就被搶奪了身體，成為活尸。”

“可能在去碧落村的時候，就被那群趕尸人養(yǎng)在棺中半死不活。”

“也有可能在尸王來襲的時候就死得不能再死?！?/p>

吳秋秋盯著紅秀的眼睛，說一句便逼近一步。

而紅秀竟然忍不住往后退去，眼中底氣越來越不足。

而還有很多，很多她曾面臨的生死危機，她都懶得再說。

“現(xiàn)在，你還覺得我過得逍遙嗎？”吳秋秋冷眼盯著紅秀。

紅秀搖頭：“不，不，都是假的，你明明過得很好，你有韓韞，你有幫你的人，你有朋友......”

“我擁有的，是因為我足夠好才配擁有，你永遠看不到別人付出的，你只看得到自己沒有的?！?/p>

“換言之，就算你成為了我，你也早就死得不能再死，我能把一副爛牌打好，因為我配！而你，紅秀，你不配?！?/p>

吳秋秋雙眼漸漸變紅。

“不，不是這樣的，你住口，我如果有你的命，我也能......”

剩下的話，紅秀沒有底氣再說完。

吳秋秋的話像一把把刀子刺進她的身軀。

難道，她真的不如吳秋秋嗎？

她和吳秋秋，真的有本質(zhì)上的區(qū)別嗎？

“我沒有所謂的好命，更非有什么主角光環(huán)?！?/p>

“但是很可惜，你不懂?！?/p>

吳秋秋淡淡道。

紅秀臉上血色褪盡，一步步后退，最后痛苦地蹲在了地上。

一直以來的認知被吳秋秋毫不客氣地打破。

那種痛苦無異于讓她再死一次。

肚子里的銅錢碰撞發(fā)出聲響。

一道腥臭溫熱的鮮血從還沒愈合的傷口滲出，顯得那套紅色的碎花衣裳更加鮮紅了。

也染紅了她的麻花辮。

她蹲在地上，神色倉皇，仿佛失去了全部的力氣。

徐老怪則是神色復(fù)雜地看著吳秋秋。

就這么幾句話，竟然直接將紅秀打擊得崩潰了。

人一旦崩潰失去斗志，也就廢了。

更何況如今的紅秀只是一具養(yǎng)出來的尸體。

不是人。

就是說紅秀廢了。

吳秋秋敏銳地感覺到自己的意識開始變得混沌。

她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嘴唇。

“又想用十二道夢讓我迷失？”

“很可惜，以前中過你一次招，我不會在同個地方跌倒兩次?！?/p>

吳秋秋反手拎出身后的彎刀。

沒錯，這把刀是她的。

一開始就是她的。

關(guān)于她和李慕柔的關(guān)系，已經(jīng)開始呼之欲出了。

耳邊有呼嘯的風聲，吳秋秋開始看不清徐老怪的面容了。

在詭異的拉扯之下，徐老怪扭曲成了一個張牙舞爪的怪物。

怪物嘴巴一張一合之間，發(fā)出沉悶如同洪鐘一樣的聲音。

“人非人，目非目?！?/p>

“你之神容，彼之惡體。”

“乾坤之威，爾應(yīng)匍匐?！?/p>

“吾為神。”

“跪，跪，跪！”

像是來自上蒼的怒吼。

吳秋秋肝膽俱裂。

在這種威壓之下，連基本的思考都做不到。

腦海之中一片空白，唯有那一聲聲讓她跪下的指令。

她膝蓋一軟，已經(jīng)往下跪了。

是徐老怪在壓迫她。

可就在她即將要跪下之時，她憑借意志力，將刀插在了地上。

雙腿碰到刀鋒，鉆心的疼痛頓時從膝蓋傳來。

徐老怪要她誠服。

絕無可能。

但凡往下跪，便要承受被剔骨剜肉之痛。

膝蓋仿佛被直接切掉了一樣。

也正是這股疼痛，讓吳秋秋恢復(fù)了短暫的清明。

恢復(fù)神智之后，她直接噴出一口鮮血在刀尖，血影直接化成了一個詭異的符。

“我以氣血為引，畫滅世之符?！?/p>

“管你是人是怪，都尼瑪去死。”

吳秋秋感覺渾身都被鮮紅的手抓住，手指摳進了她的血肉。

一道金符從眉心浮現(xiàn)了出來，就像一方滅世的印，重重砸向了徐老怪。

“噗?！?/p>

徐老怪跪在了地上，噴出一口黑色的血。

吳秋秋身子一輕。

可下一秒，徐老怪身上冒出一絲絲黑色鬼氣。

他似乎在獻祭著什么。

又或者，魚死網(wǎng)破。

金光淡淡散去。

“吾，既不做神，便登鬼帝，人間百鬼，莫不臣服?！?/p>

徐老怪的聲音帶著絲絲陰涼的氣息，鉆進毛孔。

吳秋秋耳邊陡然響起死去之人的聲音。

他們或是在哭，或是在嚎，或是在怒。

一顆顆扭曲的人頭浮現(xiàn)在眼前。

他們的面容每一個呼吸就在變化。

皆是這些年，吳秋秋認識的人。

哦，不，是死了的人。

“吳秋秋，不要反抗了?！?/p>

一條自下而上的黑色階梯慢慢升起。

“這是你的命?！?/p>

“登上這階梯，我為神，必不會虧待你?！?/p>

徐老怪淡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。

她的身子在向下墜落，無邊無際。

她伸出手，想要抓住些什么，可雙手只是在空中徒勞地抓牢，似乎就連空氣都在慢慢從指縫之中溜走。

唯獨膝蓋之間的痛，還讓她保留了幾分理智。

撥開重重黑影，她依稀看到徐老怪淡然的臉。

可惡，這次還是準備不足。

所以......

又或者，是徐老怪失敗了太多次，準備太過于充分，讓她沒有反抗之力。

她的身子，不由自主地開始移向黑色階梯。

那上面黑色的黏膩的氣息，腥臭惡心，令人作嘔。

觸碰到身體的時候，就如同螞蝗張了嘴巴一樣咬碎血肉，鉆進皮膚。

吸食著她的血氣。

黑暗則是一直在侵蝕著她的神智。

吳秋秋十指指甲都飛了。

舌尖幾乎被咬掉了一半。

劇痛帶來清醒，溫熱的血腥味彌漫在口腔之中。

她狠狠吸食了一口，念著咒語。

“急急，如律令?！?/p>

聲音已經(jīng)極度虛弱，甚至含糊不清。

她的舌頭早就血肉模糊了。

面前那些扭曲的人頭發(fā)仿佛突然收到了攻擊，慘叫著在吳秋秋面前消失。

“我不可能讓你成功，即便我此時此刻魂飛魄散。”

冷汗簌簌地往下掉。

跌坐在后方的紅秀瞪大了眼睛看著這一幕。

像是突然回過了神。

她看到苦苦支撐的吳秋秋，面無血色，嘴巴血肉模糊，雙腿膝蓋幾乎被刀削下來。

可那雙眼睛，是不屈不服的。

紅秀眼中厲色一閃，握起剪刀爬了過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