錢來自何處？”
“為何是以佃戶為主？”
“為何要深入百姓，還提出了脫離群眾為輔？”
一個個問題拋出，一個個回答帶來一場場討論，這一場集議，持續(xù)了足足七日，最終圍繞著圍繞著移民思路、移民辦法、移民問題與對策等確定了三綱四十二目。
三綱四十二目，是擘畫移民全局，也是指導官員移民的準繩，更是約束官員的一條條紅線。
多日不曾好好休息，顧正臣面容越顯消瘦，神情疲憊，面對山西一眾官員，聲音沙啞地叮囑道：“三綱四十二目，是我們耗費心血敲定下來的。綱目有了，接下來便是最為關鍵的執(zhí)行！”
“翻看史書，許多方略的初心是好，有利百姓，可在執(zhí)行過程中，官員扭曲了其用意，鉆了空子，導致為民的方略最終害了民！我之所以兩次在陽曲與你們商議，統(tǒng)一思想，統(tǒng)一認識，統(tǒng)一綱目——”
“為的就是，執(zhí)行過程中不偏離本意！現(xiàn)在，你們清楚該怎么做，也明白為何要這樣做。接下來的半年，我希望你們認真執(zhí)行！若有人違背移民三綱四十二目，胡來、亂來，休怪本官不客氣！”
“說起來，督察院派了不少御史進入山西，本官在會安排官員或其他人，暗訪各地，諸位一定要牢牢記住——”
顧正臣抬手指了指上方：“你們每個人，頭頂上都懸著一把劍，可不要等這把劍落下來的時候才看到！萬望諸位同心協(xié)力，做好這移民之事?！?/p>
吳一川、葉林為等人連連點頭，面色凝重地離開告辭。
這次集議時間很長，討論很多，但最為關鍵的移民數(shù)量問題并沒有提，顧正臣的意思很清楚，各地移民數(shù)量不要打探，也不要問，移多少百姓，用不了幾日，布政使司的公文自然會送到手中，按上面來辦即可。
雖是如此，可顧正臣一再強調(diào)大規(guī)模三個字，顯然這次移民數(shù)量絕不在少數(shù)，否則也不必花費如此多的時日與口舌了。
官員離開了。
顧正臣再次躺了下來，連日來高強度的苦熬，終究還是讓身體難以抗住，在頭疼之中睡了下去。
一副藥接一副藥，總不見好利索，朱梓、馬三寶等人也憂心忡忡。
這一日，林白帆剛送大夫走出門，便聽到馬蹄聲，凝眸看去，只見四騎飛奔而來，其中有一道熟悉的身影，不由緊鎖眉頭，走上前去。
錦衣衛(wèi)百戶周浩、申屠敏等人勒住馬匹。
申屠敏翻身下馬，看著林白帆面色凝重地問：“老爺在吧？有急事！”
林白帆皺了下眉頭：“老爺病了，這會睡下了?！?/p>
“病了？”
申屠敏臉色一變。
周浩神色也不太好看。
林白帆安排人牽馬，將申屠敏、周浩引入布政使司衙門之中，問道：“發(fā)生了什么事？”
申屠敏握了握拳：“先看看老爺再說吧?！?/p>
顧正臣病倒了，還真不是時候！
進入后院，馬三寶、湯鼎等人看到申屠敏來山西，原本是一件歡喜事，只不過因為顧正臣病倒，此時也顧不上歡喜。
申屠敏、周浩進入房間，嚴桑?？戳丝磧扇耍久紗柕溃骸耙荒槣嫔?，該不會是加急趕路而來吧，金陵發(fā)生了什么大事嗎？”
“三夫人，金陵確實有些事，老爺如何了？”
申屠敏看著沉睡的顧正臣，那張臉也沒多少血色。
嚴桑桑嘆了口氣，看向顧正臣的目光滿是關切：“他啊，從年底便風寒了，到現(xiàn)在一直沒痊愈，為了移民之事，連著忙了八九日，甚至還有幾日夜沒個休息，若不是緊急至極的事，便讓他多休息幾個時辰吧?！?/p>
申屠敏看向周浩，周浩手中的背包提至胸口，言道：“鎮(zhèn)國公為國憂勞，我們等是應該的?！?/p>
金陵的事確實重要，但不好說十萬火急。
發(fā)生了就是發(fā)生了，再急，也需要等顧正臣醒來才是。
這一等，便到了三更天。
顧正臣咳醒，咳得太過厲害，整個人都不得不坐了起來，吐了兩口痰，才順了些，看著被吵醒，連床榻都沒上來，就坐在一旁的嚴桑桑，嘆了口氣：“倒是連累你了?！?/p>
“夫君說什么話?！?/p>
嚴桑桑扶著顧正臣靠在床頭，又倒了些溫水，遞給顧正臣：“夫君，申屠敏與錦衣衛(wèi)百戶周浩，今日下午來到了陽曲，說要急事，這會應該還沒睡?！?/p>
顧正臣抿了一口水，疑惑地問：“申屠敏、周浩？”
申屠敏被安排留在江浦調(diào)查，他無論調(diào)查出什么，有什么消息，都不需要他親自跑一趟，將消息送給錦衣衛(wèi)便是，而錦衣衛(wèi)里與自己直接聯(lián)絡的，通傳消息的人，是方美與駝子，并不是周浩。
這兩個不應該來的人，突然到了山西找自己，怕是出了不小的事。
“去，將他們喊來?！?/p>
顧正臣心頭有些不安。
亭中。
林白帆、湯鼎、馬三寶面露凄愴之色，申屠敏抬頭看向夜空。
嚴桑桑走了過來，林白帆、申屠敏等人起身。
申屠敏見嚴桑桑點頭，便與周浩等人走入房中。
顧正臣咳了幾聲，看著面色凝重的周浩與申屠敏，沙啞地問：“出什么事了，為何來的是你們，方美、駝子呢？”
申屠敏鼻子發(fā)酸，對周浩道：“還是你來說吧?！?/p>
周浩與駝子之間的關系并不算深厚，可申屠敏、馬三寶等人就不一樣了，畢竟大家一起經(jīng)歷過大航海，同生共死過，而且還是在一艘船上。
周浩整理了下思路，對顧正臣道：“鎮(zhèn)國公，正月里江浦發(fā)生了一件大事，駝子——夜雨之中追擊敵人，最終受重創(chuàng)之后，被人殺害！”
顧正臣、嚴桑桑震驚不已。
申屠敏將背包放下，取出了里面的一份文書與一份卷宗，遞給顧正臣：“駝子被害之后，錦衣衛(wèi)、蕭成與我等，讓人寫了一份卷宗，細節(jié)都在其中。老爺，駝子最終的死亡方式，與羅根夫婦的死亡方式，有些相同！”
顧正臣接過文書與卷宗，心頭涌上一股酸澀，閉著眼沉默了好一會，才睜開眼問：“我記得駝子有兩兒一女吧，他的小兒子成婚了沒有，女兒出嫁沒有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