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正臣看出了陳言璇的委屈，輕聲道：“兩廠兩企的事，你們都聽說了吧？”
陳言璇點(diǎn)頭：“聽說了，但那是皇室所有，勛貴參與，與商人無關(guān)。”
顧正臣拿起酒壺，滿了酒：“是啊，兩廠兩企與商人無關(guān)，可既然出現(xiàn)了兩個工廠、兩個企業(yè)，那未來，是不是可以出現(xiàn)第三個工廠，第三個企業(yè)？”
陳言璇明白過來，搓著手，緊張地問：“鎮(zhèn)國公的意思是，我們還有其他發(fā)財?shù)臋C(jī)會？”
顧正臣抬了抬手：“下去吧，我的客人要到了?！?/p>
陳言璇郁悶，話說一半，讓人抓耳撓腮，多難受，轉(zhuǎn)身一看，見來人很是陌生，頗是詫異。
永安軍李芳雨帶人走入房中，帶頭行禮：“見過鎮(zhèn)國公，朝堂之上我們見過?！?/p>
顧正臣笑道：“原來是鎮(zhèn)安君，請坐吧?！?/p>
林白帆趕走了陳言璇，將房門關(guān)好，站到了顧正臣身后。
李芳雨看著一桌酒菜，感嘆道：“鎮(zhèn)國公這是等我多時了吧，如此說來，倒是我愚鈍，意會太遲。”
顧正臣雙眼微瞇，審視著看似是個老實人的李芳雨：“宮廷宴會上的飯菜并不合乎我胃口，沒吃飽，出宮之后便到了這里，何來等你一說？”
李芳雨拿起筷子：“鎮(zhèn)國公若非等我，這筷子就不應(yīng)擺上?！?/p>
顧正臣笑出聲來，拍手道：“鎮(zhèn)安君如此聰明，回去之后，如何隱藏鋒芒？”
李芳雨摘下腰間的酒囊，搖晃了下：“整日爛醉如泥，誰會在意有無鋒芒？即便是他們幾個張嘴說，誰又會相信？我畢竟，是個扶不起來的王子。”
顧正臣注視著李芳雨。
這個家伙很不簡單，他很清楚自己面臨的是什么處境。
朝鮮王室內(nèi)部，很不安穩(wěn)。
李芳雨雖然是李成桂的長子，可李成桂現(xiàn)在寵幸的是康氏，而不是李芳雨、李芳果、李芳遠(yuǎn)等人的娘韓氏。
太過寵幸，以至于不愿意給親兒子世子身份。
李成桂的態(tài)度也很明顯，那就是讓康氏的兒子繼承朝鮮王位，這也是朝鮮歷史上赫赫有名的王子之亂的根源所在。
李芳雨很清楚，一旦自己強(qiáng)勢起來，要么被父親李成桂干掉，要么被迫讓人逼著，干掉康氏的其他兒子，乃至干掉康氏，甚至于——干掉李成桂！
所以，在他的這個位置上，最好的辦法就是偽裝，自己沒啥本事，也不愿意爭奪皇位，整日喝喝酒，誰也不需要忌憚自己，誰也不需要扶持自己，就這么著吧……
顧正臣嘆了口氣，這個家伙裝得太過了，以至于到了最后，不知道是被人替換了酒水還是自己沒個分寸，酒精中毒掛了……
歷史認(rèn)為他是個無能之輩，可在顧正臣看來，他只是不想卷入斗爭罷了。
顧正臣抬手：“你能找到這里，坐下來，說明你確實有些本事。所以，你來這里，為的是什么？”
李芳雨夾了口菜，便去拿酒壺：“倭寇出海，害在朝鮮、大明。若大明東征，則可一勞永逸，大明海域平靜了，朝鮮也無倭寇之禍，這是一件利國利民利藩屬國的好事。鎮(zhèn)國公，要如何才能改變立場，支持大明東征日本？”
顧正臣舉杯：“你應(yīng)該知道，朝廷去年剛結(jié)束了北伐，朝廷為了封賞將士，戶部早已空虛，拿不出許多錢財，這是事實。另外，為了開發(fā)東北，許多糧食北運(yùn)，以至于金陵的糧價都比往年上浮了一成。”
“征討日本，需要大量的糧食，可大明的糧食，不夠。我向來主張不打無準(zhǔn)備之仗，只有錢糧的問題解決了，方具備東征的可能。”
李芳雨皺眉：“那何時可以解決錢糧問題？”
顧正臣哈了口酒氣，回道：“難說，興許一兩年，也興許是五六年。總之，不急。太醫(yī)說，我這身體還能活十年。在我死之前，總會將這東征的事辦了?！?/p>
李芳雨看著顧正臣并不太健康臉色，勸道：“節(jié)制點(diǎn)，能長壽。朝鮮盛產(chǎn)人參，我們帶了一些過來，等會讓人送至府上?！?/p>
顧正臣錯愕，咬牙道：“老子是中了毒！”
李芳雨歪了下腦袋：“看著不像啊，我可是聽說，鎮(zhèn)國公納妾——無妨，中了毒也可以吃人參，補(bǔ)補(bǔ)氣血……”
偰長壽額頭冒汗。
我的王子啊，你惹他干嘛，咱們是來談條件、促合作的。
李芳雨連干了三杯酒，言道：“東征日本，不僅僅是大明的事，還是朝鮮事。這樣吧，朝鮮愿竭盡全力支援大明東征，出糧——二十萬石，如何？”
偰長壽、金整等人皺眉，卻沒說什么。
二十萬石，足夠二十萬人吃一個月了，以大明水師的戰(zhàn)力來看，拿下京都，用不了一個月。
顧正臣思索了下，搖了搖頭：“打敗室町幕府與東征日本是兩碼事，要想解決倭寇之亂的根源，只打敗室町幕府沒有任何作用，相反，還會讓日本陷入各地守護(hù)大名混戰(zhàn)的境地?！?/p>
“要真正解決問題，需要東征大軍，曠日持久的戰(zhàn)斗，少說也要半年之久。若是你們愿意出四十萬石糧，并愿為大明提供五十萬斤煤炭的話，我愿支持東征。”
偰長壽看著大開條件的顧正臣，上前道：“鎮(zhèn)國公，倭寇之亂，受害的也有大明人，這般亂開條件，讓朝鮮承擔(dān)，不合適吧？”
金整重重點(diǎn)頭：“日本殺的是大明高僧，害的是大明將官，大明本該出征?！?/p>
顧正臣并沒有理睬偰長壽等人，只平靜地看著李芳雨。
李芳雨舉起酒杯：“三十萬石糧，三十萬斤煤炭。若大明需要更多煤炭，更多糧食，以市價八成支給金銀?！?/p>
顧正臣笑了，舉起酒杯：“如此，甚好！”
偰長壽急切地看著李芳雨，卻被李芳雨抬手打斷，起身整理了下衣冠，站至顧正臣身前，嚴(yán)肅地說：“鎮(zhèn)國公，父王派我前來，還有一個恩請，今日在朝堂之上忘記提起?！?/p>
“說?！?/p>
顧正臣看著李芳雨。
李芳雨抬手作揖，沉聲道：“父王希望我能留在大明，拜在鎮(zhèn)國公門下，修習(xí)學(xué)問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