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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3章 明路

  破空聲裹著血氣襲來!

  為首的是東宮衛(wèi)率之首俞千山。

  他揮劍劈開迎面而來的彎刀,擋在文嘉身前,沉聲吩咐。

  “快!護送公主離開!”

  文嘉一把攥住俞千山染血的護腕,淚珠簌簌而落。

  “將軍……妞妞在他們手里!要救妞妞。萬望要救她!”

  俞千山銀甲染血,揮劍挑開一名刺客的面巾。

  “公主暫且回避,小主子并不在此地?!?/p>

  文嘉淚痕斑駁的臉,一片蒼白。

  夜風卷著血腥氣翻滾而至,令人作嘔,打斗聲在夜色里此起彼伏。

  在冬序的攙扶下,她手腳無力地登上馬車。

  望著茫茫夜色,以帕掩口,顫抖泣喚。

  “妞妞……你究竟在何處……娘來尋你了啊……”

  凄厲的呼喊,被夜風吹得支離破碎。

  馬車簾幔翻卷間,她看見俞千山將佩劍狠狠捅入一名死士的肩胛。

  不多時,土地廟里的廝殺聲,便平息下來。

  俞千山的劍鋒,抵住一名瀕死死士的咽喉,靴底踩上對方握刀的手骨,聲冷如冰。

  “說!何人指使你們假傳消息?”

  死士喉頭劇烈滾動,咳出一抹血沫,露出兩排染血的牙。

  “有種……有種你便殺了我……”

  “可惜,本將偏不讓你死得痛快。東宮有的是手段,教你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?!?/p>

  那死士渾身戰(zhàn)栗,瞳孔驟縮,仿佛看到了世上最可怖的景象。

  俞千山冷笑,彎腰讓人拉起來,慢慢松開他的手,將一枚印著東宮徽記的書信塞到他的手上。

  “留你一命,將此信呈給你們統(tǒng)領。”

  那人連滾帶爬,跌跌撞撞翻身上馬,朝著夜色深處狼狽逃竄……

  

  朱雀街頭,李桓率人趕到,西茲刺客便倉皇撤退。

  “追——”

  他一聲令下,親衛(wèi)即刻四散追擊。

  李桓撿起一把刺客留下的狼首彎刀,一臉凝重。

  “明槍易躲,暗箭難防。敵在暗,我在明,實在防不勝防?!?/p>

  向陽近身稟道:“王爺,這些死士是從城西而來……”

  這時,一個西茲使節(jié)從人堆里擠出來,扶了扶頭上的金邊氈帽,踉蹌近前,手撫左胸,頷首行禮。

  “老夫額爾齊,乃西茲左帳長史。拜見端王殿下,謝殿下救命之恩。”

  李桓還禮道:“使節(jié)受驚了。不知使節(jié)一行,因何至此?”

  額爾齊道:“回端王殿下,我等奉大祭司之命,帶香料、肉干、皮毛等西茲特產(chǎn),正要去護國公主府,拜見公主殿下……”

  說著,他指了指馬車旁散落的幾個牛皮箱子。

  李桓聞聲嘆息,“使節(jié)大人長途跋涉,辛苦了。五皇妹守孝期未滿,悲郁難抒,終日郁郁寡歡,貴使既為婉昭儀母族,此刻去拜訪,也可稍解皇妹的喪親之痛。本王這就差人護送使節(jié),前去公主府……”

  文嘉為母服喪期間,妞妞又下落不明。

  李桓說起來也不勝唏噓。

  額爾齊眼眶微濕,手按心口圖騰,黯然揖首。

  “有勞殿下……”

  “報——!”

  二人正在交談,忽有一名侍衛(wèi)撞開圍觀的人群,撲跪于地,高聲稟道:

  “啟稟王爺!護國公主在城西土地廟,被……被西茲刺客劫走……”

  李桓大驚,急聲下令。

  “備馬!去城西!”

  “傳令下去,攔截所有出城車馬!”

  

  北麓下的一處廢棄窯廠。

  火把的光線,將破碎的陶片映得通紅。

  俞千山踩著咯吱作響的木屑,走向窯口。

  在他的后方,是一群衛(wèi)率士兵,用平板木車推來的桐木箱子,上面還映著當日西茲商隊裝運貨物的蠟油標記。

  西茲狼衛(wèi)統(tǒng)領穆爾吉,立在碳化的窯口,腰間彎刀折射著火光。

  “來人止步!”

  俞千山收住腳步,穩(wěn)穩(wěn)立定,在夜色里朗聲高呼。

  “你們要的東西,本將都帶來了。我要的人呢?”

  穆爾吉寒磣磣一笑,抬手打了個唿哨。

  一名壯漢從窯口里拖出一個鼓囊囊的蛇皮袋,走到穆爾吉的身邊。

  袋口滲出的鮮血,在青石板上蜿蜒成一抹暗紅的軌跡,看上去觸目驚心。

  穆爾吉扯著沙啞的嗓子,啐了口唾沫。

  “留下火藥,便可帶人走?!?/p>

  俞千山輕嗤一聲,靴尖碾過一塊碎陶片。

  “若是死人,本將回去可不好交差?!?/p>

  “自然是活的。”穆爾吉挑眉,抬靴踢向蛇皮袋。

  袋中即刻傳來掙扎聲與含糊的嗚咽,瞧那個蜷縮的小團子,不過也就五六歲的孩童大小。

  穆爾吉道:“人在這兒了。老子也要看看貨?!?/p>

  俞千山抬手示意,士兵們打開一個個箱蓋。

  箱蓋的縫隙里,滲出暗黃色的粉末,泛著幽冷的青灰——

  正是火藥特有的色澤。

  穆爾吉瞇眼欲上前驗貨,卻見俞千山突然從侍從手中奪過火把,逼近火藥箱,冷冷開口。

  “先放人!”

  穆爾吉臉色一沉。

  遲疑片刻,他擺了擺手,“行,公道?!?/p>

  兩名壯漢聞聲,抓住袋口麻繩,用力丟給俞千山——

  俞千山瞥他一眼,彎腰將袋口割開。

  然而,里面探出頭的卻不是妞妞,而是一只被捆住四肢、嘴塞麻布的猴子。

  “找死!”俞千山怒目圓睜,手按刀柄正要發(fā)作,穆爾吉已從袖中甩出三枚透骨釘,直取其面門!

  俞千山旋身避開,忽見廢窯廠四周傳來密集的瓦片碎裂聲——

  數(shù)十名蒙面死士破頂而下,手持彎刀,嘶吼著沖殺過來。

  顯然早有埋伏。

  穆爾吉刀光森冷,“天堂有路你不走,地獄無門你撞進來,給我殺!”

  眼見對方人多勢眾,俞千山當機立斷。

  “撤!”

  刀光劍影間,東宮衛(wèi)率且戰(zhàn)且退,很快撤至窯廠外。

  穆爾吉見俞千山躍上戰(zhàn)馬,抬手喝止了正欲沖出去的死士。

  “窮寇莫追,速取火藥!”

  “是!”

  眾死士將平板木車推入窯廠,一名親衛(wèi)扒開上層火藥,卻發(fā)現(xiàn)中間隔有油紙。

  油紙下,竟是黃沙!

  “穆爾吉統(tǒng)領,火藥被調(diào)包了?!?/p>

  穆爾吉走上前來,用腰刀插向箱里的填充物。

  每一口箱子里,都是滿滿當當?shù)狞S沙。

  “不好!”

  他驚覺不妙,提刀奔向關押妞妞的窯洞——

  卻見四名守衛(wèi)橫七豎八倒在血泊中,鐵鎖斷裂,木門洞開,內(nèi)里早已空無一人!

  方才窯廠內(nèi)外的死士,都被他調(diào)去圍殺俞千山了。

  這里守衛(wèi)薄弱,妞妞被人劫走了!

  “上了賊當!調(diào)虎離山!追,快追——”

  他嘶吼著揮刀,發(fā)瘋般追向俞千山離去的方向。

  忽聞“轟”的一聲巨響!

  一枚火折子精準拋向黃沙堆。

  爆炸聲震碎天際。

  窯廠頂部的瓦片,如雨點一般墜落下來。

  “穆爾吉統(tǒng)領,黃沙下埋有雷火彈?!?/p>

  “敢耍老子!”

  穆爾吉抱頭躲在殘垣后,眼睜睜看著濃煙中遠去的馬蹄。

  忽地又清醒過來。

  “不對!劫走孩子的另有其人!”

  

  遠去的官道上,俞千山神采奕奕地摘下頭盔,手中握著一塊鑄有西茲圖騰的腰牌,笑得見牙不見眼。

  “兄弟們,干得漂亮。此番回去,必能向太子殿下討個厚賞!”

  “霍!霍!”

  眾衛(wèi)率高舉腰刀,在夜色中齊聲呼喝。

  秋風呼嘯著掠過荒草。

  此刻,山徑轉(zhuǎn)角處,一輛帷幕低垂的青幔馬車里,真正的妞妞正攥著半塊桂花糕,在搖光懷里睡得香甜。

  她面前的炕桌上,一塊烙著舊陵沼標志的小金骷髏頭泛著微光。

  搖光將骷髏頭拋向空中又穩(wěn)穩(wěn)接住,有些得意。

  “不愧是小爺我,靈偷手之名果然不虛!”

  身側(cè)青衫侍從微微一笑,擦去妞妞嘴角的糕屑。

  “七郎君身手利落,可向詔使復命了。”

  

  檀秋院的燭火,一直搖曳至深夜。

  薛綏坐在雕花木格窗前,指尖捏著半卷未讀完的醫(yī)書。

  靈羽“咕咕”輕啼,在她身前踱步,不時展開尾羽,掃過她持卷的手。似是察覺主人心緒不寧,它乖巧地躍上她的肩頭,用喙輕蹭她耳垂。

  薛綏失笑,輕撫鴿子羽毛。

  “小傻瓜,姐姐沒事……”

  “靈羽可是餓了?待姐姐給你添些夜食。”

  一人一鴿在燭影里靜靜相伴。

  等待的時間極為漫長……

  暮色浸透窗紙,檐角新月初掛,廊下終于傳來錦書匆匆的腳步聲。

  她掀簾而入,面色帶喜:“姑娘,七郎君那邊有信了……”

  薛綏連忙起身相問:“如何?”

  錦書福了福身,走近壓低聲音,“已然得手?!?/p>

  薛綏懸了整夜的心,終于落下了。

  錦書也松了一口氣,笑道:“只是,七郎君不便親自護送妞妞回公主府,準備交給東宮探子,等過了明路,再輾轉(zhuǎn)送回上京?!?/p>

  “如此倒也穩(wěn)妥?!毖楛c點頭。

  想了想又道:“不知太子那邊如何……”

  話音未落,一只鴿子撲棱著翅膀俯沖而下,落在竹制鴿架上,抖了抖尾羽,又跳至靈羽身側(cè),用喙輕啄其頸羽,狀似親昵。

  兩只鴿子頭碰頭,發(fā)出細碎的咕咕聲,像是在互道平安。

  薛綏目光微凝,快步上前取下信筒。

  信上不是李肇的字,卻沾著熟悉的氣息。

  “事成,勿念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