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刻意加重“半個父親”四字，渾濁的眼珠在金絲眼鏡后滴溜溜轉(zhuǎn)，仿佛將溫栩栩的過往當成待價而沽的籌碼。會議室水晶吊燈折射出冷光，照得他油亮的鬢角泛起虛假的慈祥。
黎云笙眉峰微挑，骨節(jié)分明的手指輕叩檀木桌面，發(fā)出沉悶的節(jié)奏。
這時候倒是敢往他自己臉上貼金了。
黎云笙擦拭的動作一頓，黑眸驟然抬起，目光如寒潭般深邃冰冷。
他刻意強調(diào)“半個父親”，仿佛要將養(yǎng)育之恩化作道德的枷鎖，捆住黎云笙與溫栩栩。
他緩緩起身，攬著溫栩栩的腰肢，將她護在身后，仿佛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岳。
他唇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，聲音如冰刃劃過空氣：“半個父親？據(jù)我所知，李院長當年在孤兒院可沒少克扣孩子們的伙食費吧？溫栩栩被混混欺負時，你可是收了好處睜一只眼閉一只眼?，F(xiàn)在倒好，拿著這點所謂的‘養(yǎng)育之恩’來要挾我？”他每說一句，李麗杰的臉色便蒼白一分，冷汗如雨般滑落。
溫栩栩從黎云笙身后探出頭，眉眼彎彎：“李院長，您可別忘了我手里還有您當年簽的‘免責協(xié)議’呢。那份協(xié)議上，您可寫得清清楚楚，孤兒院的孩子出了任何事，都跟您無關(guān)。怎么，現(xiàn)在倒想攀親戚了？”她晃了晃手機，屏幕上赫然是那份協(xié)議的照片。
李麗杰瞳孔驟縮，如墜冰窟。
她這才明白，自己和李家，在黎云笙眼中不過是螻蟻，而溫栩栩早已不是那個任她拿捏的孤女。
李麗杰面上帶著幾分尷尬的笑，似乎是有那么點無地自容的感覺，溫栩栩也不給她面子。
溫栩栩輕笑出聲，紅唇勾起嘲諷的弧度。
她倚在黎云笙身旁，絲綢裙擺隨動作流淌如水，指尖卻悄然攥緊他西裝袖口，這細微的動作被黎云笙收入眼底，他垂眸時，眸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柔軟。
她抬高下頜，目光如淬冰：“李院長，您這話說得可太有意思了。當年您‘養(yǎng)大’我，不過是把我當免費傭人使喚，稍有差池非打即罵，這‘養(yǎng)育之恩’，我可不敢忘?！?/p>
“而且，住在孤兒院里面，能得到你多少優(yōu)待？當年你讓人霸占我的獎學(xué)金甚至誣陷我偷竊的事情你也應(yīng)該都還記得清清楚楚?！?/p>
“你這樣的院長，我可不敢認?！?/p>
李麗杰喉頭一哽，臉色青白交錯。
他未曾料到溫栩栩會在黎云笙面前撕破臉皮，那些腌臜事被攤在陽光下，他只覺得后背發(fā)涼。
王雙雙坐在他身側(cè)，指甲深深掐進掌心，眼底翻涌著嫉恨。
她曾以為溫栩栩永遠只能匍匐在泥潭里，卻沒想到她竟攀上了黎云笙這根高枝。
這個時候溫栩栩還不忘說清楚自己跟黎云笙之間的關(guān)系，生怕這兩人想得太多了誤會了他們的關(guān)系。
“我跟黎少是哪種關(guān)系了？我就是黎少眾多小情兒中的一個，黎少可沒給別的小情兒加這待遇?！?/p>
溫栩栩忽而換作嬌嗔的語調(diào)，故意將“小情兒”三字咬得輕佻。
她瞥見黎云笙眉間微蹙，卻故作不知，繼續(xù)俏皮道：“黎少接人待物哪怕是對身邊人都是一視同仁的態(tài)度，可不能為了我就壞了這個規(guī)矩。李院長你要是想跟黎氏合作就好好做策劃，說不準還有出路，想走后門啊……那沒可能。”
她尾音拖得綿長，眼角余光掃過李麗杰鐵青的面龐，心中涌起快意。
這些年被這兩人踩在腳下的屈辱，此刻終于能化作利刃刺回去。
李麗杰猛地拍桌，茶杯震得叮當響：“溫栩栩！你別給臉不要臉！當年要不是我收留你，你早就餓死街頭了！”
“李總?！?/p>
黎云笙的聲音如淬寒冰，終于打斷這場鬧劇。
他長指撫過溫栩栩發(fā)頂，動作溫柔得仿佛觸碰易碎瓷器，卻讓李麗杰心頭驟緊：“合作的事你不用想，黎氏與李氏合作，掉價。”他薄唇輕啟，吐出的每個字都像釘入棺材的鋼釘：“現(xiàn)在我們來算筆帳?！?/p>
李麗杰瞳孔驟縮。
他這才驚覺，自己低估了黎云笙對溫栩栩的維護。傳聞中這位冷面閻王從不近女色，卻為溫栩栩破了例……他喉間發(fā)苦，強撐道：“黎總，我這是被氣壞了。栩栩他之前總是喜歡胡鬧，在酒吧就被那群混混毀了清白，我實在是著急生氣這才動手了，黎總你年紀還小，是沒辦法體會我這種做父親的心情。”
他刻意將“毀了清白”咬得重，仿佛要將溫栩栩釘在恥辱柱上。
王雙雙適時補刀：“溫栩栩，你當年在酒吧跟男人摟摟抱抱的視頻我可還存著呢，黎總要是想看……”話音未落，黎云笙已抬手制止。
你的人不也是他養(yǎng)大的嗎！如果不是他，溫栩栩早就死了！他動手教訓(xùn)我自己的‘養(yǎng)女’那是天經(jīng)地義的！礙著你什么事兒！李麗杰氣的嗓子疼。
他暗自咬牙，試圖用道德綁架黎云笙。卻不知，此刻黎云笙的怒火已瀕臨臨界。
“黎總，我……”
李麗杰還想狡辯，卻被黎云笙截斷：“我的人，輪不到你教訓(xùn)?！彼鹕?，西裝革履襯得身形如松，氣場卻壓得李麗杰幾乎喘不過氣。
李麗杰咬牙，好不容易才開口道：“可溫栩栩當初在夜店沒少胡鬧，黎少這也不在意嗎？”
“錯的是那群混混，為什么讓溫栩栩擔責？”黎云笙冷笑，字字如冰刃刺向李麗杰。
李麗杰喉間一哽，他從未想過這位素以冷峻著稱的黎少，竟會處處為溫栩栩著想，甚至不惜將責任全盤推翻。
他正欲狡辯，黎云笙卻驟然打斷：“溫栩栩的清白是被我毀的，你滿意嗎？”他聲音陰冷如寒潭，眸底翻涌著暴戾的暗流。
此言一出，李麗杰與王雙雙皆是一愣，仿佛被扼住了咽喉。
王雙雙跳出來嚷嚷，“她想勾搭黎少您肯定不能臟著去，一定是先去了一趟醫(yī)院做了那修復(fù)手術(shù)！”
王雙雙正欲借此煽風點火，卻未料自己精心編織的謊言，即將被撕成碎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