咸亨二年春，長安城的晨霧還未散盡，朱雀大街兩側(cè)早已擠滿了翹首以盼的百姓。
青石板路上，車輪碾過一夜秋雨留下的水洼，濺起細(xì)碎的水花。
一輛裝飾簡樸卻透著威嚴(yán)的馬車緩緩駛?cè)氤情T，駕車的侍衛(wèi)腰懸唐橫刀，身姿挺拔如松，他們護(hù)送的，正是剛剛在西方邊陲立下赫赫戰(zhàn)功的吳天巖將軍。
百姓們竊竊私語，談?wù)撝熬€傳來的捷報。
據(jù)說此次戰(zhàn)役，唐軍打得西方諸國聞風(fēng)喪膽，大唐的威名，再次遠(yuǎn)揚四方。
人群中，有白發(fā)蒼蒼的老者，拄著拐杖，渾濁的眼中閃爍著激動的淚花。
有年輕的婦人，抱著孩子，輕聲講述著大唐軍隊的英勇。
還有熱血的少年，握緊拳頭，憧憬著有朝一日也能像吳將軍一樣，馳騁沙場，保家衛(wèi)國。
馬車一路駛向皇宮，吳天巖坐在車內(nèi)，思緒卻飄回了戰(zhàn)場。
如今，看著長安的繁華依舊，百姓安居樂業(yè)，他心中滿是欣慰，同時也多了幾分牽掛。
陛下的風(fēng)疾，不知是否有所好轉(zhuǎn)？
兩儀殿外，錦衣衛(wèi)指揮使王燦和不良人指揮使董然早已在此等候。兩人見到馬車停下，立刻上前，恭敬地打開車門。
“吳將軍，陛下在兩儀殿等你呢！”
王燦面帶微笑，眼神中透著敬意。
吳天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鎧甲，點了點頭，大步走向殿門。
踏入兩儀殿的那一刻，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太師椅上那個熟悉的身影上。
只見李治正伏案批閱奏折，面色紅潤，神采奕奕，全然不似傳聞中被風(fēng)疾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模樣。
吳天巖心中一驚，愣在了原地。
李治似乎察覺到了他的到來，緩緩抬起頭，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：“吳將軍，回來了??？”
“是，陛下！臣回來了！”吳天巖回過神來，連忙行禮，心中的驚訝卻難以掩飾。
李治放下手中的奏折，站起身來，走到吳天巖面前，拍了拍他的肩膀：“怎么？是不是很驚訝，朕的身體很好，你來的這一路上，估計是都聽說朕犯了風(fēng)疾，朕要不行了，朕的大限也快了是嗎？”
吳天巖下意識地點了點頭，猶豫片刻后說道：“臣聽聞陛下風(fēng)疾發(fā)作，心中憂慮不已，日夜盼望著能早日歸來，護(hù)陛下周全。卻不想……”
李治擺了擺手，示意他不必多言：“沒那么嚴(yán)重，朕是裝病，是犯了風(fēng)疾，但是并不嚴(yán)重。不過等朕出了這兩儀殿，朕可又要生病了，還請愛卿出去后不要說漏嘴了?！?/p>
“是，陛下！臣定當(dāng)守口如瓶?！?/p>
吳天巖鄭重的說道。
陛下此舉必有深意，朝堂之上，各方勢力暗流涌動，陛下以病弱之態(tài)示人，或許正是為了迷惑敵人，掌控局勢。
吳天巖從懷中掏出一個精致的小冊子，雙手奉上：“陛下，這是大軍出征的所有戰(zhàn)報和損耗，還有立功將士名單?！?/p>
“此次戰(zhàn)役，將士們奮勇殺敵，不畏犧牲，才有了這場大勝。”
李治接過小冊子，仔細(xì)翻閱著，臉上露出欣慰的神情：“朕知道了，有功將士，等他們回來以后，朕都會一一論功行賞?！?/p>
“此次大捷，你們功不可沒。”
吳天巖看著李治，心中猶豫再三，最終還是鼓起勇氣說道：“陛下，臣在與中東人和西方人交戰(zhàn)過程中，發(fā)現(xiàn)他們眼中滿是仇恨的種子?！?/p>
“臣覺得，陛下不該同意他們的投降。既然打都打了，不如斬草除根，以絕后患?！?/p>
“我們大唐雖然會損耗國力，但是，他們可是亡國滅種??！國家可以戰(zhàn)后慢慢治理?！?/p>
“陛下，雖然協(xié)議簽訂了，但是，臣愿意帶一支精兵強將，接著攻打西方，事后，陛下只需要說是臣的自作主張便是?！?/p>
李治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，他抬起頭，瞇起眼睛，目光如鷹隼般盯著吳天巖：“怎么？在你吳將軍的眼中，朕就是那么容不得身上有污點的人嗎？”
吳天巖心中一緊，當(dāng)即拱手，單膝跪地：“臣不敢！”
“臣只是為大唐的長遠(yuǎn)考慮，擔(dān)心這些敵人日后卷土重來，危害我大唐邊境?！?/p>
李治背過身去，走到窗邊，望著窗外的宮墻，語氣緩和了下來：“你想得到的事情，朕又如何想不到？”
“朕也知道，等穩(wěn)定下來，等后世之君再攻下西方這種話，基本上沒什么機會?！?/p>
“時間太長，什么都有可能發(fā)生?！?/p>
“可是，若真如你所說，朕一意孤行，致使我大唐百姓民不聊生，這么大片的土地，到時候真的能吃得下來嗎？”
“就是現(xiàn)在，朝廷接下來每年撥款都維持不住。”
吳天巖沉默了，他明白陛下的顧慮。
戰(zhàn)爭不僅僅是軍事上的較量，更是國力、民生的比拼。
大唐雖然強大，但連年征戰(zhàn)，百姓早已疲憊不堪。
若繼續(xù)西進(jìn)，即便能取得勝利，后續(xù)的治理和維持也將是巨大的難題。
“想要徹底蕩平西方？”李治突然起身。
“你可知維持這條橫貫西方的蒸汽鐵路，每年要消耗多少精鐵？工部新制的蒸汽機，又有多少匠戶為此失明？”
吳天巖沉默了。
他想起行軍途中，那些用蒸汽挖渠卻被燙傷的百姓。
想起為制造火器，各處的銅山已被開采得千瘡百孔。
李治走到輿圖前，看著整個歐亞大陸。
“你看這萬里疆土，每一寸都需要用糧食、用人心去滋養(yǎng)?！?/p>
“朕的病，是裝給別人看的?！?/p>
他的指尖停在君士坦丁堡，“但大唐的疲憊，卻是真的?！?/p>
“陛下，當(dāng)年漢武帝，可就舉國之力，滅了匈奴啊！我大唐也當(dāng)有破釜沉舟之勇氣！”
聽到吳天巖的話，李治搖了搖頭。
“不一樣的，吳愛卿，當(dāng)時大漢的百姓和我大唐的百姓，能一樣嗎？”
“那時候，都是苦過來的，再吃點苦也沒什么，可我大唐百姓過的日子，是漢武帝時期的百姓想都不敢想的。”
“而且。我大唐百姓民智已開，這天下，少不了的就是聰明人，一旦去，朕一意孤行，打得我大唐百姓苦不堪言?！?/p>
“到時候，你猜猜這天下，有多少人會因為日子開始不好過了而造反？”
“百姓都有自已的思想了，到那時，即使有那么多土地，又有什么用呢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