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個人站在一旁,看著那裙子在陽光下詭異地蠕動著,顫抖著,就好像艷紅色的布料下面藏著一條看不見的河,正在涌動著水波。
符文符箓回來的時候,正好也看到了這一幕,都被嚇了一跳。
“爺,夫人,這是……怎么回事?”符箓兩條掃把似的眉毛擰成一團(tuán),又厭惡又謹(jǐn)慎地盯著那件微微蠕動的衣服,“這里面有什么東西?”
“一會兒咱們就知道了。”祝余示意他們兩個先到一旁去休息,畢竟那衣服現(xiàn)在最穩(wěn)妥就是誰也不要靠近,他們兄弟兩個在那里戳著也沒用。
別說符文符箓,就連祝余自己也沒有打算一直站在那里看。
在確定了衣服里面的東西是沒有辦法跑出來的,她也松了一口氣,拉著陸卿到一旁被太陽曬得暖暖的石桌旁坐下休息一會兒。
先前給何家女兒驗(yàn)尸實(shí)在是把她累壞了,這會兒多一刻都不想站在那里。
符文符箓從陸卿手中接過烈酒和火把,就近坐在了放眼廊下的臺階上坐著,很戒備地盯著那件衣服,過了好一會兒,那件衣服終于不再有任何的蠕動,重新靜了下來。
“夫人,我過去看看吧!”符箓問祝余。
“再等等,還是穩(wěn)妥一些吧?!弊S鄵u搖頭,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。
陸卿看著她那因?yàn)楹笈露?jǐn)慎的樣子,也回憶起那日從一大群碩鼠中間將渾身是血的祝余救出來的畫面,也又感到了一陣心悸,把祝余的手拉過來,握在自己的掌心中,算是一種無聲的安慰。
祝余明了地對他點(diǎn)點(diǎn)頭,笑了笑:“放心吧,我沒事的?!?/p>
就這樣又曬了很久,確定那衣服真的是一動不動,再沒有任何動靜了之后,祝余才總算放心下來,讓符箓把地上的衣裙小心翼翼撿起來,攤開放在石桌上,襯里朝外。
之前祝余他們在幘履坊看到的只是紅玉生香的布料,還沒有被制成衣服,并且又半路就被谷靈云給攔了下來,所以根本沒有機(jī)會近距離看一看,也沒有見到過有里襯的樣子。
現(xiàn)在湊近了那么一看,那件裙子的里襯并非一塊白色布料直接縫在里面,而是被針線縫成了一個一個的小方塊似的格子,乍看起來沒有任何問題,平平整整,沒有什么凸起,如果不是方才這衣服在太陽照射下有了不同尋常的“動靜”,這會兒任誰瞧著都會覺得平平無奇。
祝余摸出自己的牛皮小包,從里面拿出一把烏鐵小剪子。
這是當(dāng)初自己出嫁之前,請祝成幫自己打造這一套東西里面相對而言難度最大的一樣。
別的那些東西,刀大一點(diǎn)小一點(diǎn),除了廢料之外,區(qū)別不大,針是直的還是彎的,那也就是多捶打幾遍的事兒。
唯獨(dú)這把小剪子,當(dāng)初可把祝成手下的那些工匠給為難壞了。
外頭用的剪子,一般都是婦道人家做針線的,又或者是軍中用來剪斷敵軍火繩或者箭矢翎羽,不管是哪一種用途,都注定了這東西拿在手里很大,手柄的圈要能讓人把四根手指都穿過去握住,前面的刀口也要足夠長足夠?qū)?,這樣才能夠使得上力,吃得住勁,不管多粗的繩索多厚的布料,都能剪斷剪開。
并且這東西也很少會交給兵器監(jiān)去打造,更別說用烏鐵了。
當(dāng)那些工匠看到祝余畫的圖,都以為這位庶二小姐是在戲耍他們,否則哪有人會要那么細(xì)小又輕巧的剪子,手柄的部分竟然只能穿過去一根手指!
在結(jié)結(jié)實(shí)實(shí)費(fèi)了一番力氣之后,那些工匠幾經(jīng)返工才總算打造出了讓祝余點(diǎn)頭滿意的小剪子。
之前這小剪子一直沒怎么派上過用場,就算是上一次給陸卿處理背上的傷也沒用上這一把最小巧的。
所以當(dāng)這把小剪子被祝余拿出來的時候,一旁的三個人的目光頓時就都被吸引過去。
陸卿忍不住感嘆:“雖說你父親治國的能力不算出彩,但是不得不承認(rèn),他手下的工匠的確是技藝精湛,巧奪天工?!?/p>
符文和符箓則是看著祝余纖細(xì)的手指剛剛好穿入手柄末端的小環(huán),都下意識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頭。
他們兩個人因?yàn)槌D炅?xí)武,不光手掌厚實(shí)發(fā)達(dá),就連手指也比一般人都顯得略粗幾分,十分有力的樣子。
這樣的手指頭握緊大刀就沒有問題,但是面對這種精巧的小物件,就有點(diǎn)接不住,拿不起的感覺了。
祝余左手執(zhí)一柄小巧細(xì)長的烏鐵鑷子,小心翼翼地夾住一層薄薄的襯布,用小剪子順著格子縫線的位置剪過去,把那一小片布給剪了下來。
這襯布乍看起來是素白的一塊,用鑷子夾起來卻發(fā)現(xiàn)格外輕薄,陽光從上面照過,光線穿過了上面很容易就被人忽略掉的細(xì)小的織物小孔。
再看這一片襯布原本的地方,在它與紅玉生香之間薄薄的夾層里面,躺著一只已經(jīng)死掉了的蟲子。
那蟲子長得像水滴形狀,大小介于芝麻和西瓜子之間,小小的腦袋前面有一個十分奇特的口器,小鉗子一樣的顎中間,還有一根細(xì)長猶如刺一樣的東西,它身體兩側(cè)各有四條細(xì)腿,這會兒因?yàn)橐呀?jīng)死亡而蜷縮在腹部。
那怪蟲子整個身體呈現(xiàn)出一種暗紅色,看起來就是那種血液干涸了之后凝固而成的。
祝余用鑷子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只死蟲子,這東西看來真的很懼怕陽光,這會兒已經(jīng)死得透透的,僵硬地被祝余的鑷子碰著在布料上滾了一圈,看這個樣子,是已經(jīng)能夠吸了不少的血,整個身體圓滾滾的,真的好像一個小水滴的形狀似的。
祝余用鑷子將那只蟲子夾到一旁的石桌露出來的石板上,用鑷子固定住,再用剪子的尖兒一點(diǎn)點(diǎn)把那蟲子的肚子破開。
從那蟲兒的肚子里面灑出來了一些早已經(jīng)徹底干涸的血液,只是它并不像尋常血痂那樣顏色發(fā)污,而是一整顆暗紅色的結(jié)晶狀的東西,乍看起來好像是紅豆大小的某種寶石一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