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隍廟,一位廟祝正在庭院之中灑掃,當(dāng)見得陸正提著晏進(jìn)來,不禁愣了愣。
隨即廟祝眉頭一皺,咋咋呼呼道:“你是什么人,怎么能帶這樣的腌臜東西來城隍廟,快出去。”
說話間,廟祝作勢想要驅(qū)趕走陸正。
陸正不禁笑了笑,“你不認(rèn)識它?”
廟祝不悅回道:“你手里提的畜牲,我怎么會認(rèn)識?”
晏聞言氣急敗壞,瞪眼看向廟祝。
陸正隨手將晏丟到地上,解了對方的封印。
晏頓時感覺身體舒然,眉心之處有金色的印記浮動。
晏開口道:“本神乃城隍大人親封的神!你個小小廟祝,也敢口吐狂言……”
之前在外面被羞辱也就算了,這來了城隍廟,眼前的廟祝居然也沒個眼力勁,讓它氣得不輕。
晏的話還未說完,毛茸茸的腦袋便被陸正敲了一記。
陸正淡淡道:“走,跟我去見城隍?!?/p>
晏縮了縮脖子,也不給自己解綁,一路踉踉蹌蹌奔向城隍廟的主殿。
陸正不緊不慢走在后面。
那還拿著掃把的廟祝表情呆滯,剛才晏身上散發(fā)的氣息,確實是一位神靈。
廟祝懷著忐忑又不解的心情,忍不住跟上去看個究竟。
城隍廟主殿寬闊豪華,燈火通明,香火之氣繚繞。
主殿中央,有一尊丈高的神靈坐像,神像羊頭人身,披著彩衣,相貌栩栩如生,眼眸凌厲,帶有一股威壓氣勢。
在城隍神像左右,還有幾尊較小的神像,乃是城隍座下的神職副官。
這些神像表情姿態(tài)各異,有人形神像,亦有獸首神像。
陸正站在大殿,能夠清晰感受到這些神像散發(fā)的氣息差異。
晏跌跌撞撞跪到城隍神像面前,一副委屈模樣,“還請城隍大人為小神做主!”
晏的眉心印記有金光流轉(zhuǎn),以此想喚醒城隍。
僅是幾息之后,城隍神像閃爍,一道高大的模糊虛影浮現(xiàn),有神道威壓彌漫整座大殿。
晏和廟祝感受到神威壓迫,皆是以頭叩地,面有敬畏之色。
唯有陸正站在原地身姿挺直,微微仰頭看向虛影。
“何人驚擾本官?”
虛影悠悠開口,聲如洪鐘震人心魄。
晏連忙道:“城隍大人,是小神晏!”
虛影看了看晏一眼,轉(zhuǎn)而盯著陸正,“汝何人?見吾不跪不拜?”
陸正聞言,這才拱了拱手道:“陸正,安國讀書人,見過榆城城隍?!?/p>
“安國人?”
城隍又打量陸正一番,卻覺察陸正周身有氣息抵擋,讓他看不真切。
他心中微訝,自己已經(jīng)很久沒有遇到這樣的讀書人了,此人恐怕不簡單。
晏聽到陸正的話語,也是心中泛起波瀾,它根本沒想到陸正居然還是外來的讀書人。
城隍不禁問道:“你來此,所為何?”
陸正淡淡道:“問你的這位下屬吧?!?/p>
城隍看向晏,語氣嚴(yán)肅道:“如實道來!”
晏連忙將先前的事情一一道來,又委屈道:“小神辦事,一向兢兢業(yè)業(yè),沒有偷懶過……這個人,他一個安國人,明知我是大人所封的神靈,還如此待我!簡直目無城隍大人,目無大楚律法啊!還請城隍大人為我做主!”
城隍聞言默然一陣,對陸正道:“此言,你可有辯駁之處?”
“沒有?!标懻?。
城隍微微點頭,說道:“取百姓六識修行,確實有過,不過晏既然拿出來了錢財補償,亦是百姓自愿,便不算大過……”
“晏,你妖性未泯,本官削你兩年神道道行,以施懲戒,可愿受罰?”
聽到城隍這么說,晏呆了呆,但也不敢反駁,只能低頭道:“晏愿受懲戒?!?/p>
城隍抬指一點,一道神光打向晏,直接削去晏的兩年道行。
接著,城隍看向陸正,幽幽道:“如此判決,你可滿意?”
陸正道:“僅此而已?”
城隍眸光閃爍,“那你覺得該如何?”
他覺得自己這么判罰,已經(jīng)算是給足了陸正的面子。
換作普通的讀書人,他都懶得搭理。
陸正淡淡道:“縱然不斬,也不該判得這么輕。按照楚國律法,此等野神,誅殺亦不為過。”
來楚國之前,陸正可是把楚國的律法也翻看過的,并非一點也不懂。
晏聽聞此言,不免感到脖頸一涼。
“呵呵……”城隍忍不住輕笑一聲,“年輕人,這里不是安國,你今日的行為已經(jīng)算是越界了?!?/p>
律法?律法是死的,該怎么判,還不是由人而定。
在榆縣,他城隍便是主事者,晏有沒有罪,還不是他一句話的事情。
若天下諸國的律法能全部施行到位,整個天下早已是太平盛世。
城隍見陸正拿楚國律法說事,只道是讀書讀得呆,有些死腦筋、固執(zhí)。
當(dāng)然正因如此,要應(yīng)付這樣的讀書人,反而是最為麻煩。
“越界?”
陸正語氣平靜,“子曰,見義不為,無勇也。陸某遵照圣賢之言行事,何來越界之說?爾為城隍,當(dāng)庇護(hù)一方水土百姓,卻是包庇下屬,不顧民生……”
“放肆!”
城隍聞言大怒,神威浩蕩,籠罩向陸正。
他見陸正是安國文人,不好直接出手打壓,才給了一絲薄面。
結(jié)果陸正說出此等話語,不由得讓他惱羞成怒。
陸正身姿挺拔,周身有浩然正氣環(huán)繞,面對神靈威壓不動如山。
“你急了?”陸正悠悠開口,“作為一縣城隍,玩忽職守,不秉公執(zhí)法,還讓人說不得?心虛嗎?”
跪在地上的晏和廟祝瑟瑟發(fā)抖,已經(jīng)汗流浹背,不明白陸正是瘋了不成,敢如此斥責(zé)城隍。
“大膽!”
城隍左右的神像突然開口,一個個動了起來,竟是直接跳下神臺,將陸正給圍了起來。
有城隍?qū)俟賲柭暫鹊溃骸盃柛颐胺赋勤?,罪不容??!?/p>
陸正淡淡道:“爾等還是離遠(yuǎn)點吧,你們這些神像可不結(jié)實,莫讓陸某一不小心給弄碎了?!?/p>
這些神靈以往哪里被人如此恐嚇過,一個個怒目圓睜,并沒有后退。
這要是退了,他們還要不要面子了。
他們可不相信陸正真敢對他們出手。
城隍目光幽冷,他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神威居然壓制不了陸正。
他的本尊不在城隍廟,以陸正的本事,說不得真能拆了這里。
這里離安國還不遠(yuǎn),等之后陸正再回安國,他估計得吃一個啞巴虧。
城隍神色變幻不定,忽而開口道:“退下吧!”
眾神靈雖有怒色,卻也聽從命令,一個個躍上神臺,轉(zhuǎn)瞬又恢復(fù)如常,化作雕像。
城隍轉(zhuǎn)而笑呵呵道:“安國來的文人,確實比我們這里的讀書人更有膽氣些。不過這里是楚國,很多事情輪不到你來替誰做主,你也沒那么大的本事做主?!?/p>
“當(dāng)然今日之事本官確實有不妥之處……”
城隍抬手一揮,有神威鎮(zhèn)壓向晏。
晏還來不及反應(yīng),眨眼灰飛煙滅。
這樣的野神下屬沒了還能再去找,要是被人拆了城隍廟,那就鬧了大笑話。
城隍明顯看出來陸正不會輕易揭過此事,只好親自誅殺了晏。
城隍幽幽道:“這下你滿意了?”
陸正緩緩道:“我聽說閣下在榆縣之內(nèi)還封過不少野神……”
城隍語氣一冷,“年輕人,莫要得寸進(jìn)尺!”
陸正道:“陸某只是勸城隍盡職,方能得百姓香火?!?/p>
城隍心中無語,連他的上司都不怎么在意他在榆縣的所作所為,倒是陸正跑來教他做事。
城隍忍不住道:“難道你們安國已經(jīng)長治久安了,讓你跑來本官這里指指點點?”
“這倒沒有?!标懻D了頓,又道,“只是陸某游歷到此,看到此地的情況,便想著來見一見城隍……我聽聞城隍以前名聲不錯,才被榆縣百姓推舉為城隍,而今又如何不顧及百姓了呢?”
城隍聞言默然,幽幽道:“書生,你還太年輕,等你經(jīng)歷的事情多了,便會知曉沒有誰是一成不變的。這天下,你看不慣的事情,恐怕比天上的星辰還多,你又能如何呢?”
陸正開口道:“能做好一件是一件,能規(guī)勸一人是一人。”
城隍笑道:“若有不聽勸的呢?”
陸正說道:“聽不懂道理,總能懂拳頭的,要是還不行,那就只能下鍋了……咬人的狗、啄人的雞、撞人的羊都是這么訓(xùn)的。我想這天下間教做事的道理,也如此大差不差。”
撞人的羊……城隍盯著陸正,覺得這番話十分刺耳。
陸正又道:“城隍的本尊不在這里吧?不知閣下在何處,陸某想去拜訪一二,也多了解一下楚地的風(fēng)土人情?!?/p>
聽聞此言,城隍莫名有種驚悚感。
作為一位神靈,出現(xiàn)這樣的感覺,可不是什么好兆頭。
他不禁道:“本官在外辦事,一時半會兒回不來。楚國之大,你可以去它處游歷?!?/p>
陸正微微點頭,“這樣啊,那要陸某幫你處理縣里那些做事不規(guī)矩的野神嗎?”
城隍表情一滯,心想真沒完沒了了。
他不自然道:“不用,縣里還有本官的下屬,我會即可派他們?nèi)ケO(jiān)察四地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