喂,這里是市紡織廠,請問有什么事?”蔣守國道。
“表姐夫,”聽筒里響起熟悉的男聲,“是我,藍弈?!?/p>
蔣守國正色的表情一收,立刻笑了起來,“阿弈啊,今天沒出任務?不忙的話,來家里吃飯啊?!?/p>
“不了,還有事。”藍弈拒絕,“我打電話是想問問,家里有誰生病住院了嗎?表姐沒事吧?”
生病住院?
蔣守國聞言一臉疑惑,“沒有啊,家里人都好好的,你表姐也上班去了啊。怎么了,為啥這么問?”
“沒有嗎?”藍弈一副放下心的語氣,“沒事就好?!?/p>
“就是今天,我去醫(yī)院有點事,結(jié)果看見一個有些像銘偉的人,正端著保溫飯盒吃飯?!?/p>
“當時太忙了,也沒顧上確認。后來有些擔心,就打電話來確認一下?!?/p>
“那表姐夫,既然你們都好著,我就先掛了啊,還有點事要忙。”藍弈道。
蔣守國用力扯出一抹笑,“哎好,有時間了來家里玩?!?/p>
“哐!”話筒被掛上。
強扯的笑容瞬間消失,蔣守國的臉已經(jīng)黑成了鍋底。
他胸膛劇烈起伏著,兩手握拳又松開,松開又握拳。
來回幾次,可肚子里那股火,卻一點都沒消下去。
他端起旁邊的搪瓷缸來,想喝口水降降火。
結(jié)果忘了茶是接電話前剛泡的,剛從暖瓶里倒出來的開水。
一口下去,蔣守國的鍋底臉立刻扭曲漲紅了起來。
“噗!”
“咳咳咳!”
他把嘴里的茶噴了出來,一陣陣猛咳。
但嘴里的能吐,不小心咽下去的卻吐不出來,從嗓子眼往下,一整條食管都火燒般的疼!
這也就算了,偏偏被燙狠了,手忙腳亂放搪瓷缸時,一時沒注意,茶缸子翻了。
褐色的茶水歡騰著,眨眼淌了大半個辦公桌。
即便蔣守國發(fā)現(xiàn)后趕緊搶救,也有幾個文件袋被打濕。
“小李,小李!”他啞著聲音沖外面大喊。
很快秘書小李就走了進來,看見這一幕也是吃了一驚。
要知道,蔣廠長平時可穩(wěn)重了,干什么都從從容容,一絲不亂的。
以前不知道怎么樣,反正他當秘書的三年時間,還從沒見過蔣廠長這么慌亂的樣子。
但小李也沒多問,麻利的就上前收拾起來。
蔣守國把打掃的事兒交給小李,自己緊趕著打開弄濕的文件袋。
有兩個還好,只是外面的袋子濕了,里面的正經(jīng)文件沒事。
但有一個離茶缸子最近的就有些慘,文件里好幾張紙都濕了,字跡暈開,雖然模模糊糊還能看清,但那又怎么樣!
這可是昨天下面才交上來的,要歸檔的東西。
總不能就拿這么個被水泡花了的東西放去檔案室吧!
那以后要是有誰去翻看檔案,或者上頭來人檢查,可怎么辦!
蔣守國那個氣啊,連還火燒著疼的嘴跟嗓子眼兒都顧不上了。
丟下一句,“你先收拾,我有點東西落家里了,回去拿一下。”
話落,都不等小李回答,人已經(jīng)出了辦公室。
小李再次吃驚了。
要知道,蔣廠長可是最遵守廠規(guī)的人,從來不會遲到早退不說,只要工作沒做完,那就點燈熬油的加班。
怎么今天……又是落了文件,又是要回家拿?
還有,那架勢,確定是回去拿文件的,而不是抄家的么?
忍了又忍,小李實在沒忍住,小碎步跑到門口,探頭往外看了一眼。
嘖,真的,跟要去殺人一樣!
他縮了縮脖子,不敢再看,連忙回去繼續(xù)收拾。
蔣家。
特意繞著整個家屬院騎了一圈消食的蔣銘偉,終于進了家門。
“銘偉回來了???我去給你端飯。”正跟李大媽一起納鞋底子的馬嬸子一看見人,就連忙站起來往廚房跑。
那速度快的,讓蔣銘偉想說一句不著急都沒機會。
“銘偉,這咋沒上班呢?”李大媽好奇的問,手里動作還不停,納鞋底的麻線扯得刷刷響。
“嗐,有點事,就請假了?!苯o自己倒了杯水,蔣銘偉隨口道。
給池早的飯哪哪都挺好,就是沒湯,吃得他都快渴死了。
他噸噸噸喝了好幾口,還是想著要再吃兩碗飯,得留點肚子,才沒繼續(xù)喝。
“銘偉,快,快來吃。我給你挑了好些肉留著呢?!瘪R嬸子端著飯出來了,笑呵呵擺在了蔣銘偉面前。
蔣銘偉看著那一大碗菜和一大海碗二米飯,打了個嗝,認命的坐下拿起了筷子。
馬嬸子走回去,重又拿起鞋底子忙活,“聽說你家那個池早又住院了?”
她聽見了李大媽剛才的問話,忍不住嘚嘚起來,“那丫頭也真是,咋三天兩頭住院呢?”
“你當銘偉咋大中午的到這會兒才吃飯?還不是被蔣廠長打發(fā)去醫(yī)院給池早送飯了?”
“真是,”馬嬸子搖頭,很嫌棄的樣子,用只有李大媽能聽見的聲音嘀咕了句,“麻煩精,就這樣兒的,以后誰家娶了誰家倒……”
霉字沒出口,李大媽頭皮一緊,驚慌的打斷,“閉嘴!”
這馬大妹子腦子被驢踢了吧?
連池早都敢罵!
這要是讓那煞星聽見,姓馬的離得遠沒事,可她李菊花還不得倒大霉?
想到這池早的那些手段,李大媽一秒都不想再待下去了,騰一下就站了起來。
“你少說早早的壞話!她可是個頂頂好的姑娘!再讓我聽見你編排早早,可別怪我不顧老姐妹的情誼,撕爛你的嘴!”
“哼!”怒哼一聲,李大媽沖馬嬸子瞪了一眼,拿上鞋底子抬腳就走。
動作那個利落!
馬嬸子:……
不是,她說啥了,她不就隨口說了一句么,咋這么大反應呢?
旁邊用筷子尖尖叨飯吃的蔣銘偉也吃了一驚,不是,李大媽啥時候這么喜歡池早了?竟然夸她是頂頂好的姑娘?
啊呸!要是那種掃把星都是好姑娘,那他留兩辮子,都能名滿全市了!
蔣銘偉很是不屑,狠狠翻了個大白眼。
可就在李大媽剛走了幾步,還沒到房門口呢,只聽“嘭”一聲震響,房門被從外面踹開。
三人當即嚇了一大跳,李大媽急退兩步,馬嬸子差點一錐子戳到手上,蔣銘偉一口肉絲嗆到了嗓子眼兒,劇烈咳嗽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