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個時辰后,溫姒就站在了當今陛下的御書房中。
她進入皇宮的過程可以說很簡單也很輕松。
因為她的手中還有另外一塊娘親留給她的護身符——是先皇親賜的御令。
前一世她這塊御令被身邊伺候的奴婢,也就是春香偷走后拿給了溫玥,以至她上天無路。
幸好這一世她重生時,御令還沒有被偷走。
所以她才得以憑著先皇御令,站到這位年輕陛下的面前。
“臣女溫姒,叩見陛下?!?/p>
“溫姒?朕記得你是鎮(zhèn)國公的五女兒,對吧?”
坐在御案后的皇帝放下奏折,看了底下跪著的溫姒一眼。
這位陛下是先皇的第九子,上位時僅十一歲,哪怕是現(xiàn)在也才十五而已。
雖與溫姒同歲,但身著龍袍的他渾身氣勢早已令人不容小覷,甚至隱隱有種壓迫感。
溫姒恭敬的低著頭,“是,陛下沒有記錯,正是臣女?!?/p>
“你這么早進宮來,難不成是溫家出了什么事?”
皇帝好奇的望著她,語氣興致勃勃,似乎對于她的來意十分感興趣。
看來昨日溫家及笄禮上的事已經(jīng)傳到這位陛下耳中了。
所以陛下真正想問的根本不是溫家出了什么事,而是她。
她想干什么?
“托陛下的福,溫家一直平安無事,只是臣女有個不情之請,想來陛下這里求個恩典?!?/p>
皇帝眼中的興趣果然更濃重了,“好啊,你說來朕聽聽,是什么樣的不情之請?”
溫姒輕輕道:“臣女想出家為尼,望陛下成全。
“你要出家?”
皇帝一怔。
饒是他也沒想到溫姒的來意竟是這般。
他原以為溫姒是想來求他做主的,畢竟昨日忠勇侯府那個混賬世子的確是做的太過了。
為了女子的名聲著想,也不該當眾退親才對,尤其還在退親時又提出要迎娶人家的妹妹。
這種事放在任何一名女子身上都是無法接受的。
小皇帝面色復(fù)雜的看了看溫姒。
好好一名女子竟親口提出要出家為尼這種話,不用想都知道人家這心底是裝了多大的委屈。
“溫姒,不要一時沖動,你知道女子出家為尼代表著什么嗎?”
溫姒點點:“知道,多謝陛下關(guān)懷,不過此一事是臣女早已有的念頭,并不是一時沖動?!?/p>
求到皇帝跟前也是她深思熟慮過的。
大明朝的女子想要出家,需得有父母同意,她娘親死了,父親不用想都知道絕不可能答應(yīng),所以她只有走這一條路。
只要陛下愿意給她下一道圣旨,那就算是她父親不同意也得同意。
小皇帝再次問:“那你父兄可知?”
溫姒搖頭,這次她不作一言。
小皇帝見此便明白了。
堂堂鎮(zhèn)國公嫡女,這京中能傷她心,令她心碎至此的恐怕也只有那么幾人。
不是因為崔少澤的話,那便只剩下親人了。
小皇帝沉默了一會兒,透過溫姒的容顏,他想到了那位曾在他少年時對他有過一段時間照拂的國公夫人,最后他緩緩嘆了口氣。
“溫姒,平白無故就讓你出家為尼的話,朕很難辦的。”
平白無故不行。
若不是平白無故呢?
溫姒正欲開口,小皇帝卻又開口道:“算了,你今日既已求到了朕的面前,看在蘭姑姑的份兒上,朕便給你一個機會?!?/p>
小皇帝口中的“蘭姑姑”正是溫姒的娘親。
溫姒初次聽見這位陛下如此稱呼她娘親,也是忍不住愣了一下。
她原以為陛下是會看在先皇的份兒上,沒想到是看在她娘親的份兒上?
算了,不管是看在誰的份兒上,總之只要有機會就好。
“請陛下示下?!?/p>
溫姒恭敬道。
小皇帝起身走到溫姒面前,把御令還給了她。
“近兩年,國之以南天災(zāi)不斷,百姓受苦,朕心頗憂,需有一人誠心誠意,為國祈福,為民祈福?!?/p>
“臣女愿意!”
溫姒立刻應(yīng)聲道。
小皇帝卻笑著搖搖頭,“你愿意還不夠,京郊南山水月觀,其觀主乃是一位德高望重,積善積德的師太,若是那位師太也同意,那朕便答應(yīng)你?!?/p>
“是,謝陛下圣恩!”
“別謝的太早,若是師太不同意,朕可不會給你通融的?!?/p>
說罷,小皇帝便擺擺手,“去吧,朕等你消息?!?/p>
對于溫姒來說,現(xiàn)在她已經(jīng)別無選擇。
所以不管如何,只要能離開溫家,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要去走一遭。
就在溫姒告退轉(zhuǎn)身離開時,小皇帝又突然叫住她。
“等等?!?/p>
溫姒退下腳步,目露疑惑的回頭。
看到她這樣的神情,小皇帝眼中神色卻是更加復(fù)雜了。
不過最后他到底還是沒說什么,只是多吩咐了一句,“南山路遠,你若要直接過去的話,就讓小德子給你準備一輛馬車吧?!?/p>
聽到這話,溫玥表情微微一松,“謝陛下,那就有勞德公公了?!?/p>
“不麻煩不麻煩,溫五小姐這邊請?!?/p>
待溫姒離開后,小皇帝身后的另外一個小太監(jiān)才忍不住道:“溫五姑娘難道就不覺得疼嗎?”
那么大一片血跡,那背上傷痕累累,一看就是鞭子打出來的新傷。
堂堂鎮(zhèn)國公的嫡女,若不是親眼所見,誰敢相信,她竟會被人打成這樣?
也難怪人家想出家為尼,還不敢讓父兄知道。
真是可憐啊。
小皇帝對此只淡淡的點評了一句:“畫虎畫皮難畫骨,知人知面不知心?!?/p>
他話音剛落,一道低沉微啞的嗓音傳來,“陛下這又是不知誰的心了?”
聽到這聲音,小皇帝頓時眼睛一亮,立刻抬頭看向御書房門口那道高大的身影。
來人面容俊美,身形頎長挺拔,一頭隨意散落的銀發(fā)是他的標志,讓人一看就能猜到他的身份——
正是攝政王,北辰淵。
“皇叔,你今日怎么來的這么早?”
小皇帝原本剛坐下,可一看到北辰淵他就立馬又起身迎上前,笑容滿面。
“快上朝了,也不算早。”
北辰淵把手中拿著的卷軸遞過去,“戰(zhàn)敗的梁國降書已經(jīng)送來,使臣不懂事,送到了我那邊去。”
半年前梁國來犯,北辰淵率兵出征,打得梁國節(jié)節(jié)敗退,不到四個月就舉國投降。
之后北辰淵便命梁國盡快送上降書,結(jié)果也不知道是不是梁國被北辰淵給打怕了,還是被打傻了,竟把降書送到了攝政王府。
小皇帝先叫人給他皇叔賜了座,然后才接過降書,不過他根本沒看里面的內(nèi)容,只是不屑的嗤了一聲。
“一群蠢貨,都是戰(zhàn)敗國了還想在朕和皇叔面前耍手段,待會兒在朝堂上朕得好好教訓一下他們才行?!?/p>
北辰淵淡淡道:“別把人殺了,畢竟是使臣。”
“皇叔放心,朕有分寸……”
小皇帝正說著,目光忽然一頓:“等等,皇叔袖口上怎么有血漬?是哪兒受傷了?”
北辰淵抬起手看了看,左邊袖口上還真沾了點,他盯著那點血跡,想到剛才那名臉色慘白的少女,淡淡道:“不是我的,是別人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