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月十五日，晴。縣公安局。楊霄在辦公室翻看縣里未結(jié)案的案卷。這是他從事刑偵工作以來養(yǎng)成的習慣。在洪縣如此、在明州也是如此?，F(xiàn)在來到崇禮，依然如此。因為從一個地區(qū)積壓的案子可以判斷出該地區(qū)的治安環(huán)境，以及當?shù)毓簿值幕厩闆r。楊霄發(fā)現(xiàn)崇禮的情況有些特殊。這是一個偏遠山區(qū)的小城，全縣人口只有十萬，縣城常住人口不足三萬。城市化率很低。大量人口分散在農(nóng)村。幾年來積壓的案子主要以人口失蹤為主。謀殺等暴力犯罪的案子幾乎沒有。然而這并不能說明崇禮當?shù)孛耧L淳樸。相反，崇禮人好勇斗狠，在整個奚川都屬于民風彪悍的地區(qū)。出現(xiàn)這樣的情況說明發(fā)生暴力案件后，當事人很可能根本就沒有報警。當?shù)厝罕姺梢庾R淡薄。楊霄從明州來到崇禮面臨巨大的挑戰(zhàn)。這里的情況與蓉城、明州完全不同?！皫煾?！”童然和毛安平推門走進楊霄的辦公室。他們被曬黑不少。童然坐在楊霄面前，抱怨道：“當?shù)厝藢旄揪筒恍湃?！被打了不報警、被搶了也不報警！我們?nèi)フ{(diào)查，不但不配合，還故意給我們提供錯誤的線索。氣死人啦！”“沒錯！”毛安平進屋后就給自己倒了一杯涼水，咕嘟咕嘟往肚子里灌，抹了一把嘴角的水漬，接過童然的話說道：“沒錯！公安局里也是一幫混吃等死的閑人。特別是我們的大隊長王鴻運，已經(jīng)請了十幾天病假，辦公室連人都看不到。這工作沒法干了！”楊霄對這樣的情況早有預料。覃天宇五六年前在西康發(fā)跡，腐蝕拉攏了一大幫公職人員。崇禮縣因為開設(shè)有新盛學校，更是被重點關(guān)照的地區(qū)，特別是公安系統(tǒng)。從上到下幾乎都成了覃天宇的幫兇。崇禮的社會治安很不好?？h公安局常年在考評中處于西康州全州墊底的位置。早已經(jīng)形成了懶散、不作為的工作作風。楊霄來到崇禮縣公安局任職，公安局上下表面對楊霄的到來表示歡迎和支持，可是背地里采取消極的態(tài)度應對。擔心被新局長抓住把柄秋后算賬。因此在工作中少干事，事情越少犯錯的機會就會越小，或者干脆像刑偵大隊大隊長王鴻運那樣不干事，在楊霄來到崇禮后，沒幾天就把一張醫(yī)院的診斷證明送到楊霄的辦公室，住進了縣人民醫(yī)院。這樣的情況在縣公安局很常見?，F(xiàn)在休病假的就有四人。楊霄這段時間在處理新盛學校失蹤學生家長的事情，再加上想要看看縣公安局里這些人到底能鬧出什么幺蛾子，暫時沒有處理內(nèi)部的問題。不過他給童然和毛安平布置了任務。童然調(diào)查縣里的情況。毛安平調(diào)查縣公安局內(nèi)部，掌握每一個人的基本情況。每隔一段時間童然和毛安平就會來楊霄這里匯報工作。童然和毛安平是在楊霄到任崇禮縣一個星期后來的，兩人在楊霄面前一口一個師傅，全局上下都知道他們是楊霄的人。楊霄把童然和毛安平放到刑偵大隊，第二天刑偵大隊大隊長就病了，局里的人都說楊霄要拿王鴻運開刀立威，王鴻運給嚇出毛病來了。童然和毛安平來楊霄辦公室從來都是光明正大。楊霄等到童然和毛安平抱怨完，放下手里的案卷，問道：“傅云聰這個人什么情況？”“傅大隊長啊！”毛安平已經(jīng)把局里所有人都情況摸清楚，記得滾瓜爛熟，聽到楊霄問起，馬上回答道：“四十五歲，崇禮城關(guān)鎮(zhèn)本地人。二十年前部隊轉(zhuǎn)業(yè)，進入縣公安局工作。四年前出任縣治安大隊大隊長。這個人跟覃天宇沒什么關(guān)系。不過……”毛安平看了一眼童然，童然接過話說道：“群眾對這個人的評價很不好?？h城里有傳言，街面上的混混大部分跟傅云聰都有關(guān)系。這些混混收取商販們的保護費。出了事，交錢的商販報警，治安大隊的人很快就會到，沒交錢的就算報警，事情最后也會不了了之。”“師父！”毛安平對傅云聰也有很大意見，等到童然把話說完，馬上說道：“傅云聰雖然跟覃天宇和新盛學校的案子沒有關(guān)系，但是這個人的問題不少。前段時間他和您從壽安鄉(xiāng)回來，被您表揚了幾句，就在縣局就開始自稱是您的人，打著您的旗號辦事。昨天晚上縣城里發(fā)生一起打架斗毆的治安案件，傅云聰帶人出警，今天早上就把肇事者放了，對外說是師父您的意思。”“有這樣的事？”楊霄若有所思地靠在椅子上，雙手交叉在身前，大拇指不停轉(zhuǎn)定著，心里想道：“崇禮縣公安局內(nèi)部的問題比我預料的還要嚴重?。」ぷ鲬B(tài)度散漫。鄉(xiāng)鎮(zhèn)派出所形同虛設(shè)?？磥泶_實到了必須整頓的地步啦！對于病入膏肓的人，就得下猛藥……”“童然，幫我請政工室汪主任過來一趟?！睏钕鍪掌鹱郎系陌妇?，先是吩咐童然，然后轉(zhuǎn)頭對毛安平說道：“你去查一下昨天晚上治安大隊處理的那個案子。”“是！”毛安平放下水杯，起身走出辦公室，童然也跟著出去。崇禮縣公安局下轄政工室、刑偵大隊、治安管理大隊（加掛生態(tài)環(huán)境保護大隊、旅游警察大隊）、小浪川國家森林警察大隊、督察大隊、110指揮中心、看守所、經(jīng)偵大隊、警務保障室、交警大隊、禁毒大隊、法治大隊等十二個直屬機構(gòu)，以及六鎮(zhèn)十八鄉(xiāng)共二十四個責任轄區(qū)派出所。共289名在編民警，另外還有400多輔警和聯(lián)防隊員。其中治安大隊、刑偵大隊和小浪川國家森林警察大隊在編民警的數(shù)量幾乎占全縣公安局一半以上。穩(wěn)定住這三個大隊，就能穩(wěn)定住全局。楊霄想要整頓縣公安局，最直接最有效的手段也是從這三個大隊入手。他等到童然和毛安平走出辦公室，拿起桌上的電話，翻出一個電話號碼?！拔?，楊大？”電話里傳來讓楊霄熟悉的稱呼。楊霄聽到這個聲音，難得地露出一絲笑容，說道：“老程，最近還好嗎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