段赟好像沒有任何站在這里的理由。
韓秋卻是用余光看著眼前的“情敵”。
姜思雨也意識到了兩人之間微妙的氛圍。
段赟隨意找了個借口,“軍營中尚有未了之事,我且先行告退,此番前來,只為送上我的祝福,另,家母亦將歸家,特地讓我來前后問候?!?/p>
“我也愿你一切順遂。”姜思雨回應(yīng),語氣中帶著幾分客套。
“那么,我便不打擾了?!?/p>
段赟言罷,轉(zhuǎn)身離去,那曾給人以堅實依靠的背影,此刻卻籠上了一層淡淡的孤寂,漸行漸遠,直至融入夜色,顯得格外落寞。姜思雨看著他離去的背影,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。
“我們回去吧!”
韓秋跟在了她的身后,聽著她介紹著府里的一切。
“所以,阿秋,以后你可以隨意出入府中,身為姜府的女婿,你大可放寬心,一切瑣碎事宜,我自會妥善打點。”
然而,韓秋的心思似乎飄向了遠方,對她的言語恍若未聞,“呃?四姑娘方才所言何事?”
“我說啊,你不用叫我四姑娘了,我們是夫妻?!?/p>
韓秋聞言,輕輕垂首,心中五味雜陳。
他深知,自己目前身無長物,唯有一顆赤誠之心,但這有何用?
適才與段赟的一番照面,更是覺得自己什么也比不上他。
韓秋輕嘆一聲,語帶自嘲:“我這副病弱之軀,又非出身名門望族,你雖言不介意,可我自個兒卻難以釋懷?!?/p>
姜思雨聞言,腳步一頓,“你這是說的什么話?如今你已能健步行走,更有機會投身科舉,他日必能展翅高飛,成就一番事業(yè)?!?/p>
韓秋苦笑,自知之明如明鏡高懸:“那是未來的愿景,眼前的我,又能給予四姑娘何等承諾?我身無長物,心中實在有愧,若是他人嘲笑你,又該如何處之?”
姜思雨略一遲疑,隨即以她那淡然自若的語調(diào)回應(yīng):“我素來不將旁人的目光放在心上,咱們只需將自己的日子過好,便足夠了?!?/p>
“更重要的是,四姑娘,你愿意接納我,到底是因為我們兩情相悅?還是因為心存歉疚,意欲以此作為彌補?”
韓秋最終是忍不住,將心底那份忐忑的疑問傾瀉而出。
姜思雨沉默了,因為她也不清楚,自己到底抱著什么樣的感情。
唯有一事她十分確定,那便是當望見韓秋安然歸來的那一刻,她的心,是前所未有的歡愉。
她輕聲細語,試圖撫平他心中的波瀾:“莫要多慮,暫且留在此處可好?若這院落不合你意,姜府上下自會為你另覓一處院子。”
見她轉(zhuǎn)移了話頭,韓秋便知道了她心底是如何所想。
他蒼白的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,“四姑娘,我想,我心中的疑惑已有了答案?!?/p>
正當兩人靜默相對,姜念薇正好聽聞了消息趕了過來。
姜思雨拉過來了她的手,“阿姐,你來得正好,你看,韓秋他安然無恙,只是這面容……你定有辦法的,對不對?”
“嗯,讓我看看?!?/p>
姜念薇讓韓秋轉(zhuǎn)過身來,查看了一下他臉上的傷口。
這傷口應(yīng)該有些時日了,還沒有好好處理過,上過藥,但運用現(xiàn)代的藥物,肯定是有好轉(zhuǎn)的可能。
韓秋自暴自棄地說道:”怕是天命難違,這傷,已是無可救藥,你們還是讓我自生自滅吧!”
姜念薇搖了搖頭,“我有法子,只是需要耗費一些時日。”
姜思雨眼中閃爍著驚喜之色,連聲道:“真是太好了,阿姐!請你一定要幫幫他!”
“過些時日,我需前往五臺山一行,屆時便不在京城了,不過,我會盡快調(diào)配好藥方,并親自教你們?nèi)绾握_使用,思雨,你一定要記得,每日都要按時為他敷藥,切不可疏忽。”
“自然?!?/p>
“那我這就去準備?!?/p>
姜念薇回了自個兒院子,她在這里特意設(shè)了一間藥房,方便抓藥。
關(guān)上了門,吩咐丫鬟在門口,不要讓任何人進來。
實則進入了空間之中,用積雪草消腫,黃芪、紫草、蒲公英、白芷可祛疤痕,再加上一些靈泉水,調(diào)配好了一副膏藥。
再用現(xiàn)在的祛疤痕凝膠,每天敷在臉上。
看韓秋臉上的傷痕,還沒有到要用激光的程度,只是一開始便沒有處理好。
需要用心養(yǎng)護半年以上,才能有效果。
只是,她現(xiàn)在要外出了,只能叫來桃枝,再叫來幾名丫鬟一起幫忙。
桃枝嫁人之后,臉上肉眼可見的紅潤了,氣色也好了很多。
雖然嫁了人,可是姜念薇還是留她在身邊,但若真的要去五臺山,怕是無法帶著桃枝一起去了。
人多力量大,用了兩日的時間,大家便給韓秋做好了半年的用量。
姜念薇帶著藥,仔細地為姜思雨說明用法。
“你看他臉上的傷痕猙獰,實則是一開始傷口沒有消炎,這些消炎藥,先服用七日,然后用藥草敷臉,這么堅持半年,你看我給你操作?!?/p>
“半年?如此之久?”
“半年都算是短的了?!?/p>
“不過只要能有用,不管多少年都值得?!?/p>
姜念薇將藥草涂抹在韓秋的臉上,“半刻鐘后再揭下來,再用這個凝膠敷在臉上?!?/p>
韓秋感覺臉上冰冰涼的,但確實有種舒適的感覺。
“怎么樣?學(xué)會了嗎?”
姜思雨記下了每一個步驟,“記住了,謝謝阿姐!”
“不必客氣,你我都是姐妹,這點算什么?!?/p>
轉(zhuǎn)而她又看向韓秋,“我深知你心中必有諸多顧慮,但請相信,暫且安心留在此處,待到面上傷痕完全愈合,我們再議其他,未來的路還長,此事可緩緩圖之,好嗎?”
韓秋覺得,姜三姑娘很是神奇,聽她說話,有種讓他心安的感覺。
他點了點頭,應(yīng)承了下來,“多謝三姑娘?!?/p>
隨后,姜念薇輕輕招手,將妹妹思雨單獨喚至一旁。
“思雨,你現(xiàn)在是如何想的?”
姜思雨臉上露出一絲迷茫:“阿姐,我也不清楚?!?/p>
“既然如此,你便慢慢想,好好想,但是不要耽誤了殿試?!?/p>
“這道理,我自然懂的?!?/p>
“情之一字,最是強求不得,你若在情感的迷霧中徘徊不定,不妨靜下心來,傾聽內(nèi)心深處的聲音,它自會為你指引方向?!?/p>
“阿姐的教誨,思雨銘記于心。”
姜念薇還擔(dān)憂自己離去之后的事情,“思雨,阿姐不在這里的時候,多多照顧一下爹娘,大哥二哥在軍營里,不?;丶遥挥锌磕懔??!?/p>
“那是自然,不過阿姐,你就去一月有余,很快就回來了,實在思慮的過多了。”
“確實如此?!?/p>
她像以前一樣,摸了摸妹妹的頭發(fā)。
分開之后,姜念薇突然感到一陣眩暈,大概是因為這兩日一直在準備藥貼。
她應(yīng)該好好休息一番了,那件事,恐怕有人已經(jīng)在暗地里籌謀了。
韓韓秋暫時住在了姜府,只是還是換了一個院子。
一邊療養(yǎng)身子,一邊讀書,希望可以有機會參加下一次的科舉。
段赟就是他在院子里看書時,翻墻而入的。
“你怎么翻墻過來的?”韓秋大為驚訝。
段赟嘆了一口氣,“我想單獨和你談?wù)?,只能用這樣的法子了。”
韓秋也不似當初的畏懼,“確實,你我之間,確有諸多誤會與未盡之言,是該找個機會,好好聊聊了?!?/p>
他倒了一杯清茶,放在了段赟的面前。
內(nèi)心深處,他不由得生出一絲羨慕。
段赟擁有著強健體魄、俊朗面容,更兼仕途順暢的男子,若是能與思雨攜手共度余生,她該是多么幸福?。窟@念頭在他心頭輕輕盤旋,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。
“韓秋,”段赟經(jīng)過無數(shù)次心靈的掙扎,才鼓足勇氣說出接下來的話,“思雨的心,選擇了你,從今往后,她就是你的責(zé)任了。”
韓秋聞言,輕輕摩挲著手中的茶盞,溫?zé)岬牟杷^喉間,留下一抹不易言說的滋味。
他微微一笑,那笑容中藏著幾分自嘲:“此事言之尚早,她對我,更多的或許只是歉疚我分明能感覺到,在她心中,仍有你的一席之地?!?/p>
段赟的臉上掠過一抹疑惑之色,輕聲問道:“此言當真?”
“自是當真,我欲與你公平較量,不愿占你絲毫便宜,因此,你仍有機會,至于思雨最終傾心于誰,那便要看我們各自的本事了。”
段赟的眼中閃過一絲驚喜,連忙道謝:“多謝韓兄!”
“我與你并非兄弟相稱,只因我心系思雨,不愿她日后有所遺憾?!表n秋淡淡說道。
心中雖隱隱有股預(yù)感,自己或許終將抱憾,但他卻不愿以遺憾之名,束縛她的一生。
段赟輕笑著搖了搖頭,“好,那我們就各憑本事。”
……
今日是憐雪的大喜之日,不對,如今應(yīng)該叫她南榮翡,她的大名已經(jīng)改為了南榮翡。
翡是翡翠之意,寓含著如翡翠般珍貴,被視為家族中無可替代的瑰寶。
侯府與國公府結(jié)親,成為街頭巷尾熱議的佳話。
而這一切繁瑣而喜慶的籌備,皆無需姜念薇費心。
兩大家族上下,正緊鑼密鼓地編織著這場盛世的歡宴。
她只是作為賓客,參加了兩人的婚禮。
作為旁觀者,她見證了兩人從相識到相知相愛的一切。
禮成之后,她未做片刻停留,徑自著手整理起行裝,心中明了,身邊定要帶上一兩個丫鬟,以免惹人耳目,生出無端猜疑。
恰在此時,百里昭風(fēng)塵仆仆而至,只為與她匆匆一別。
姜念薇深知,他身處皇宮,政務(wù)纏身,能于百忙之中抽身而來,已是難能可貴。
“待三娘歸來之日,我必昭告四海,冊封你為皇后?!彼赞o懇切,滿含深情。
近日他在忙碌與外國建交之事,沒有顧及到身邊的暗流涌動。
“嗯,三娘亦是滿心期盼?!彼p聲回應(yīng),面上波瀾不驚,內(nèi)心卻早已是五味雜陳,煎熬難耐。
“對了,阿昭,這些藥品且留下給你以備不時之需?!苯钷陛p輕抬頭,向隱匿于樹梢間的身影吩咐道,“鄭長空,你家主子若顯露出絲毫疲態(tài),難以支撐,你便適時為他服下這劑藥。”
“屬……下遵命。”樹影婆娑間,一陣低沉而恭敬的聲音隨風(fēng)飄來。
他心中明鏡似的清楚,一旦姜念薇踏出此地,便是步入了一條不歸之路。
吳府早就打探到了消息,姜念薇即將前往五臺山祈福。
在京城不好出手,但只要離開京城,吳府的人便有的是機會了。
“你很快就回來了,我要這些藥品做什么?”
“你以為我不清楚你的性子,整日整日的不睡,很傷身子的?!?/p>
”也只有三娘會關(guān)心我的身子了,那些老匹夫,可是整日催促著我,恨不得我長了三個腦袋。”百里昭不由開始埋怨起來。
這與他作為煜王時截然不同。
但他想將一切做到更好,想給三娘一個盛世,想讓她看到國泰民安的盛景。
姜念薇知道,百里昭知道的一切密報都要經(jīng)過鄭長空。
只要他不說,百里昭便不知道其中的端倪。
她深呼了一口氣,讓百里昭進入馬車里。
百里昭依言跳下了馬,上了馬車,姜念薇只是在他唇上蜻蜓點水了一番。
在他耳邊輕聲念道:“等我回來?!?/p>
百里昭雙耳通紅,羞赫的摸了摸鼻子,“那是必然?!?/p>
但很奇怪,他在姜念薇身上沒有聞到熟悉的香味。
那是從他們第一次見面就縈繞在鼻尖的味道,后來他才知道,那是她隨身攜帶的香包。
但沒有多想,他只是輕聲囑咐道:“一路平安,我派了護衛(wèi)護送你過去?!?/p>
“嗯,多謝阿昭?!?/p>
馬車開始移動,百里昭也只能依依不舍地揮了揮手。
不知為何,心里有種莫名的悸動,他感到胸口的位置很疼。
直到馬車離開了視線之外,他吩咐鄭長空,“你都派一些人,跟在她身邊保護她,不許叫她發(fā)現(xiàn)了。”
“遵命。”
鄭長空的內(nèi)心也是備受煎熬,但是為了大盛,他只能忍住。
……
吳芳芷其實早就得知了祖父暗中的計劃,只要姜念薇一死,她就有十足的把握可以登上后位。
不過是個曾經(jīng)嫁過人的女子,也不知道百里昭心中是如何想的,竟然想要封她為后。
姜念薇一離開京城,她便已經(jīng)開始提前慶祝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