倆人從醫(yī)院里出來的時候,天空飄起了雪花。
這會兒剛剛五點,要在四九城,太陽已經(jīng)落山了,在這兒,離天黑還早著呢!
遲文斌坐進駕駛室,發(fā)動了吉普車,“走,帶你去個好地方?!?/p>
這貨還真有自已的小算盤。
“去哪兒?”劉根來不動聲色。
“到了你就知道了?!边t文斌賣了個關(guān)子。
雪越下越大,現(xiàn)在剛?cè)攵?,地面溫度還沒那么低,起初,雪花剛落在地上就融化了,但隨著雪越下越大,融化的速度漸漸跟不上落雪的速度,等吉普車出城的時候,地面上已經(jīng)白茫茫一片。
吉普車一路向西,路上越來越荒涼,方圓幾里,渺無人煙。
劉根來也不問他去哪兒,一路上跟他插科打諢,不知不覺兩個小時過去,吉普車開進了祁連山下的一片農(nóng)場。
雪一直沒停,積雪已經(jīng)沒過了腳踝,農(nóng)場里的人正忙忙活活的把羊群趕進羊圈,在一座大房子前面還聚集了十幾道身影。
這些身影有男有女,有老有少,神色里都帶著緊張,吉普車停在他們身后,他們也沒心思多看一眼。
劉根來跟著遲文斌下了車,分開人群,進了那座大房子。
房門后面是個挺大的屋子,里面同樣聚了不少人,把兩張對在一塊兒的辦公桌圍在中間,七嘴八舌的說著什么。
他們說的是當(dāng)?shù)胤窖?,語速挺快,劉根來聽不太懂,只能大體猜到,他們是要進山救援。
救援?
有人被困在山里了?
這么大的雪,要是被困在山里,那可就危險了。
“你們是……”
坐在辦公桌后面的一個中年人見到進來了兩個公安,先是打量了他們幾眼,很快就認出了遲文斌。
“文斌?你咋這個時候來?”
“我哪兒想到雪能下這么大?!边t文斌把麻袋往桌上一放,“馬叔,這是咋了?”
“馬群被困山里了,這場雪下的太突然,比往年早了半個多月,誰都沒預(yù)料到,牧場的人擔(dān)心馬被凍死,想進山把馬趕出來,可這雪一直下,也不見啥時候停,萬一進山的人再被困住,那可就要出大事兒了。”馬叔嘆了口氣,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。
一聽這話,圍住那兩張辦公桌的人又是一陣喧囂,吵吵的都快要把房頂頂起來了。
“都別吵吵了。”馬叔一拍桌子,“知道你們急,我比你們更急,可你們想過沒有,雪這么大,能見度這么低,等天一黑,幾米遠就啥都看不到了,誰敢保證自已不迷路?萬一找不著下山的路,這么冷的天,真要凍死人了,誰能負的起這個責(zé)任?”
人群的喧囂立馬消停了不少,只剩下兩個人還在爭辯著什么。
“張老三,王麻子,我知道你倆是老獵戶,進山跟上炕似的,但那是平時,這么大的雪,你倆進過山嗎?你倆敢拍著腦袋保證,一定能帶對路?想好了再回答,要真帶錯路,被凍死的可不光是你們倆!”馬叔聲色俱厲。
那倆人張了張嘴,又閉上了,都垂下腦袋,默不作聲的抽著煙袋,滿臉都是愁容。
“場長,我家那口子還在山里,你不能不管?。 ?/p>
“場長,山里不光有幾百匹馬,還有五個人吶,家里都有老婆孩子,要真出事兒了,你讓他們的老婆孩子可咋活?”
兩個三四十歲的婦女抹著眼淚,哭訴著,她倆這一哭,很快就把人群帶動了,剛剛消停下來的喧囂再次響起。
“都別吵吵了!”
坐在馬叔對面的中年人一拍桌子,“你們出去看看,眼見著天就黑了,這么大的雪,十幾米外就什么都看不到了,出去干什么?找死嗎?
劉打鐵和孫連山他們幾個都是老牧民,這種天氣該怎么做,他們不比你們清楚?
與其盲目進山,還不如相信他們。
你們也不用急,等雪停了,不用你們開口,場長也會派人去接應(yīng)他們?!?/p>
這人應(yīng)該是政委一類的角色,說出的話也算是恩威并施,卻沒啥卵用,并沒有安撫住眾人的情緒。
這會兒,劉根來已經(jīng)在導(dǎo)航地圖上找到了那五個人和那幾百匹馬。
他們正在深山中行進,方向正是這邊的農(nóng)場,但速度并不快,按照導(dǎo)航地圖上的顯示,差不多還要三個半小時,才能走完幾十里山路。
這是最理想的情況,等天一黑,他們還能不能找對路,那就要兩說了。
“你有辦法嗎?”遲文斌湊了過來,輕聲問道。
“嗯?!眲⒏鶃睃c點頭,既然遇到了,他就不能見死不救。
“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。”遲文斌又確認了一遍。
“你看我像開玩笑嗎?”劉根來翻了他一個白眼兒。
“馬叔,你甭管了?!?/p>
遲文斌倒也利索,立馬吆喝一嗓子,又一指劉根來,“我?guī)Я藗€能人,最擅長的就是找人,你只要告訴他那幫人在哪兒,他就能找得到?!?/p>
你特么這話也太大了吧!
是個人都不會信好不好?
劉根來瞥了這家伙一眼,見眾人都朝自已看來,急忙收束表情,裝出一副高人模樣。
馬叔也看了劉根來幾眼,首先注意到的是劉根來的年齡,他臉色立馬一板,“胡鬧,他還沒你大吧?他要是能人,我們這兒都是能人。你給我老實待著,別添亂?!?/p>
“你咋不信呢?他真是能人,昨晚剛剛……”
遲文斌正要舉例證明,劉根來立馬打斷了他,“閉嘴吧你,我哪兒有你說的本事?別把牛皮吹爆了,走吧,別在這兒添亂了?!?/p>
證明個蛋?
直接走就完了,吃飽了撐的。
“你特么……”
遲文斌剛罵了個頭,忽然意識到什么,立馬把嘴閉上,分開人群,跟上了劉根來。
雪還在下,就這么一會兒的工夫就把前擋風(fēng)玻璃全都糊住了。
劉根來坐上駕駛室,發(fā)動了吉普車,遲文斌一屁股坐進副駕駛,扭著身子,費勁巴拉的關(guān)上了車門。
“你有多大把握?”
“你別瞎問,讓我專心找,至少有八成,你要瞎添亂,一成也沒有?!眲⒏鶃泶蜷_雨刷,調(diào)轉(zhuǎn)車頭,朝農(nóng)場大門開去。
“你們干嘛?回來!”
馬叔剛剛反應(yīng)過來,急忙追了出去,卻只看到吉普車的殘影。
“老劉,組織一下,進山!”馬叔心一橫,吼了一嗓子。
遲文斌是他老首長的兒子,要在他這兒出了事兒,他沒法跟老首長交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