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笙笙屏住呼吸,整個人僵在門外。
她想聽完陸寒宴的答案再進去。
可她不知道,她身上這條碎花裙子的一角,已經(jīng)從門縫里露了出去。
病床上的陸寒宴,早就瞥見了那一抹熟悉的布料。
“姜笙笙,你打算在外面偷聽多久?”
男人帶著怒氣的聲音,毫無征兆地穿透了門板。
“不知道進來?”
姜笙笙的心猛地一顫,又酸又澀。
上一世,他也是這樣。
總是用最兇的語氣,說著最言不由衷的話。
她咬了咬唇,不再猶豫,推開門直接走了進去。
房間里,消毒水的味道很濃。
一個穿著軍綠色襯衫,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靠坐在病床上,臉色因為發(fā)燒而帶著不正常的潮紅,但那雙深邃的眼眸,卻依舊銳利如鷹。
正是陸寒宴。
而站在他病床邊的,是穿著白大褂的年輕女人。
女人身姿窈窕,眉眼清秀,一頭烏黑的長發(fā)編成麻花辮垂在身前,渾身都透著一股溫柔知性的氣質(zhì)。
沈映雪。
野戰(zhàn)醫(yī)院最年輕有為的女軍醫(yī)。
姜笙笙的目光落在她身上,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。
上一世,她前腳剛跟陸寒宴辦完離婚手續(xù),后腳整個軍區(qū)大院就傳遍了,說陸寒宴終于甩掉了她這個潑婦,馬上就要和溫柔體貼的沈醫(yī)生在一起了。
所有人都說,他們郎才女貌,是天造地設(shè)的一對。
而她姜笙笙,就是那個不知好歹,橫在他們中間的絆腳石。
委屈和酸澀瞬間涌上心頭。
她再看向陸寒宴時,眼神里不自覺地就帶上了一絲連她自已都沒察覺到的可憐。
那眼神,像一只被主人拋棄,又淋了雨的小貓咪。
陸寒宴對上她的目光,眉頭狠狠一皺。
他最見不得她這副樣子。
每次她一露出這種表情,他就覺得自已像個十惡不赦的混蛋。
為了不讓自已心軟,他猛地偏過頭,不敢再看她,聲音也愈發(fā)冰冷生硬。
“有事說事,沒事就滾!”
這男人,嘴還是這么毒。
姜笙笙在心里嘆了口氣,卻沒像以前那樣轉(zhuǎn)身就走,或者直接跟他吵起來。
她徑直走到病床邊,在所有人錯愕的目光中,一屁股坐在了床沿上。
這個位置,緊緊挨著陸寒宴的腿。
姿態(tài)親密,又帶著不容置喙的占有欲。
陸寒宴的身體瞬間僵硬了。
沈映雪臉上的溫婉笑容也是一滯,眼底飛快地閃過一絲惱怒和嫉妒。
這個姜笙笙,不是來鬧離婚的嗎?
怎么還坐到阿宴的床上去了!
她算個什么東西!
但沈映雪很快就調(diào)整好了表情,她不能在陸寒宴面前失態(tài)。
她重新掛上那副善解人意的笑容,柔聲對陸寒宴說:
“阿宴,你別生氣,身體要緊。你跟小姜同志有什么話就好好說,別發(fā)火?!?/p>
說完,她又轉(zhuǎn)向姜笙笙,語氣里帶著一種女主人的大度。
“小姜同志,阿宴他就是這個脾氣,你別往心里去。你們夫妻倆,床頭吵架床尾和,沒什么過不去的坎。”
她字字句句都在勸和,可那姿態(tài),卻像是在宣示自已和陸寒宴的關(guān)系有多親近,多了解他。
姜笙笙在心里冷笑一聲。
好一朵美麗的白蓮花。
上輩子她就是被這種假惺惺的姿態(tài)給騙了,以為沈映雪真是個好人,還看著陸寒宴跟她站在一起。
真是蠢到家了。
沈映雪見他們兩個都不說話,便體貼地準備給他們留出空間。
她拎起床邊的暖水壺,轉(zhuǎn)身朝著門口走去。
在手搭上門把,準備開門離開的前一秒,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,回頭對著姜笙笙,用一種看似不經(jīng)意,實則炫耀的語氣說道:
“對了,小姜同志,阿宴他發(fā)燒,吃不下食堂油膩的飯菜。我現(xiàn)在就回去給他熬點清淡的米粥,他最近,就愛吃我做的這個?!?/p>
一句話,像是一根淬了毒的針,狠狠扎在姜笙笙的心上。
他在部隊吃不慣,她知道。
可她從來沒想過為他洗手作羹湯。
上輩子她覺得他們是死對頭,是包辦婚姻的受害者,憑什么要她去伺候他?
可現(xiàn)在,沈映雪卻在用這種方式告訴她,她姜笙笙做不到的,不屑于做的,她沈映雪都可以。
她可以照顧陸寒宴,可以填補她留下的所有空缺。
姜笙笙的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。
她明白了。
她絕對不能跟陸寒宴離婚!
一旦離了,她就不是陸家的兒媳婦,姜家那些豺狼虎豹會立刻撲上來將她生吞活剝。
小哥一家的悲劇會重演。
她自已,也會再次落入那個萬劫不復(fù)的深淵。
而陸寒宴……
他會被沈映雪這樣的人趁虛而入,然后,再為了給她這個“前妻”報仇,賠上自已的一生。
不行!
絕對不行!
就在沈映雪推開病房門,一只腳即將邁出去的瞬間——
姜笙笙動了!
她猛地從床沿上站起來,不顧一切地撲了過去!
“唔!”
陸寒宴正因為她剛才的沉默而心煩意亂,冷不防就被一個溫軟的身子撞了個滿懷。
女孩子身上獨有的馨香,夾雜著一絲海風(fēng)的味道,瞬間將他整個人包裹。
他渾身肌肉瞬間緊繃,血液仿佛都在那一刻凝固了。
心跳,如擂鼓。
一下,又一下,快得幾乎要從胸腔里跳出來。
他想推開她,可雙手卻像灌了鉛一樣,沉重得抬不起來。
“姜笙笙,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
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,卻依舊努力維持著冰冷的腔調(diào)。
“又想出了什么新招數(shù)來折磨我?”
是覺得在部隊大門外上吊還不夠,現(xiàn)在要跑到他病床前,當(dāng)著別人的面上演新的戲碼嗎?
懷里的人動了動。
姜笙笙把臉深深埋在他的胸膛里,貪婪地呼吸著他身上那股讓她安心的氣息。
真好。
他還活著。
她也活著。
一切都還來得及。
她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,悶悶地從他胸口傳來。
“不是……”
“我不是來折磨你的。”
她搖了搖頭,然后抬起一雙被水汽氤氳的眸子,定定地看著他。
“陸寒宴,我們不離婚了?!?/p>
她一字一句,說得無比清晰。
“林司令給我的那份離婚申請,我已經(jīng)撕了。”
話音落下,整個病房陷入一片死寂。
門口的沈映雪,臉上的笑容徹底僵住,像是被人當(dāng)頭打了一悶棍,震驚地轉(zhuǎn)過身,不敢置信地盯著緊緊相擁的兩個人。
不離婚了?
怎么可能!
姜笙笙不是恨不得立刻跟阿宴撇清關(guān)系嗎?
陸寒宴的臉色,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黑了下去。
他垂下眼,看著懷里那張梨花帶雨的小臉,心頭的火氣和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交織在一起,幾乎要將他的理智燒毀。
這個女人,永遠有辦法讓他失控。
他咬著牙,從齒縫里擠出一句話,帶著壓抑到極致的怒火。
“你說撕就撕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