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哎,利國的確是做實事兒的,只是他家里條件不好,總惦著刮廠子里的油水,沈老板,我不瞞您,實際上,不少員工都在私下里向我舉報呢……”
趙德良一臉為難的模樣。
沈琰只是笑著,沒說話。
一頓飯吃完。
沈琰起身,拍了拍趙德良的肩膀。
“這件事,可真太謝謝您了!”
趙德良道:“哪里的話!沈老板,您放心,三廠就是我的家,我指定奉獻一切!”
…………
下午。
下班了后,沈琰和沈軍前后腳走進院子里。
兩人泡了兩杯茶,面對面坐著,互相對了對口供。
“小弟,還是你有辦法!”
沈軍一臉激動的豎起大拇指,他喝了一口熱茶,暢快極了!
“你是沒瞧見,王利國那臉色!”
沈軍感慨,又道:“接下來咱們要咋辦?”
沈琰笑了笑,道:“大哥,世界上可沒有什么關(guān)系是牢不可破的,只要找到弱點,各個擊破,他們之間的同盟關(guān)系很快就瓦解了?!?/p>
“誘餌咱們已經(jīng)扔出去了,四個人里面,要挑選出一個副廠長,接下來不用我們自己動手,他們就能夠互相狗咬狗。”
沈琰正說著,猴子和于自清也回來了。
兩人當(dāng)然去找了另外兩人。
吳娟又泡了兩杯茶過來。
當(dāng)下,四人坐下,喝了茶又開始聊廠子的發(fā)展。
沈軍道:“小弟,你走的這個月,廠子里的凈盈利一共是十二萬,各方面費用刨除后,這存折里,還有九萬。”
他說完,又低聲罵了兩句臟話。
“要不是那幫工人消極怠工,咱們指定能掙更多!”
沈琰笑了笑,并沒有打算接過來。
“這錢,先留在賬面上,服裝廠接下來還要擴張,招更多的人,還有走關(guān)系買布料之類的,這些可都是費錢的地方?!?/p>
沈軍說完,沉吟片刻,說了自己的計劃。
“其實我這次回來,還有一件事要做。”
沈琰道:“我想掙一波快錢,融資金?!?/p>
沈軍一愣:“啥?”
于自清和猴子也驚了驚。
掙快錢,融資金,這六個字眼,在某種程度上來說,危險極大。
畢竟,掙快錢的法子,都在法律文書里寫著呢!
沈琰當(dāng)然知道他們擔(dān)心,當(dāng)下趕緊笑著道:“不犯法,你們放心?!?/p>
三人一臉警惕的盯著沈琰。
沈琰喝了一口茶,道:“服裝展銷會,你們聽過沒?”
三人:“……?”
展銷會?
啥玩意兒?
沈琰沉默片刻,選擇了一個通俗易懂的說法:“就是趕集。”
好家伙。
果然,這話說完,三人頓時露出一臉恍然大悟的神情。
“趕集就趕集!說什么展銷會?欺負(fù)你哥沒文化?”
沈軍瞪了沈琰一眼,“啥展銷會?衣服展銷會?在云城嗎?”
沈琰搖頭:“在京都。”
實際上。
搞服裝,都繞不開一個人——李城儒。
這是個地地道道的京都大爺,很早就開始接觸了服裝生意,九十年代初,在西單那邊,開了第一家“特別特”服裝店。
這是整個京都開家自選的服裝店。
創(chuàng)造營業(yè)神話的,則是他開創(chuàng)的展銷會模式。
說白了,就是搭建t臺,找模特,然后穿著衣服走秀。
這在當(dāng)年的京都,不可謂是一大創(chuàng)新,展現(xiàn)會一經(jīng)推出,當(dāng)下吸引了無數(shù)男男女女的目光,引發(fā)搶購熱潮。
一輪展銷會下來,銷售額高達幾百萬!
這也是這個年頭掙快錢的法子之一。
實際上,沈琰原本打算時間線往后推一兩年,到時候三廠規(guī)模足夠大了再搞展銷會。
但是,他去了京都之后,就改變了這個想法。
一來是西單的商業(yè)已經(jīng)初具規(guī)模。
這二來,則是他在插手小電器后,發(fā)現(xiàn)了更掙錢的法子。
八十年代,小電器開始蓬勃發(fā)展。
不少做電器的,就是這時候起家,累積資本,后續(xù)做大做強,比如格力,長虹等等。
現(xiàn)在是三月份。
等到天氣熱了之后,電風(fēng)扇將會迎來廣闊的市場。
尤其是八三年,經(jīng)濟更上一層樓,全國各地對于風(fēng)扇的需求更為廣闊。
沈琰想探探路。
手里就得有資金。
而他現(xiàn)在不僅要買房,還要擴張生意,因此就想到了展銷會。
沈琰將自己大致的想法和三人說了一遍。
于自清想了想,道:“成,反正咱們一直聽你的,從來沒出過錯,展銷會我們也不懂,你說辦就辦!”
猴子也跟著笑。
他瞧著沈琰,豎起大拇指,“沈哥,我跟著你這大半年,算是明白了,跟著你,有肉吃,有煙抽,你喊我咋做我就咋做!放心吧!”
沈軍沉吟片刻,也選擇相信自己弟弟。
“有目標(biāo),指定是好事兒,咱們一步步來,指定能成事兒!”
有了支持,沈琰心里也暖洋洋的。
他笑道:“我就是規(guī)劃一下咱們的目標(biāo),有動力,才好辦事兒。”
“展銷會想辦好,衣服少不了,就咱們?nèi)龔S這個情況,生產(chǎn)力壓根跟不上?!?/p>
沈軍嘴巴動了動,想了想又確實是這個理。
他神色有些頹然。
半晌才悶聲開口:“哥對不起你?!?/p>
做生意這塊兒,他實在是搞不明白這些彎彎繞繞的。
沈琰笑了笑,伸手在他的肩膀上輕輕一拍。
“哥,兄弟之間,不說這個。”
兩天后。
事情終于冒出了苗頭。
起因是趙德良管著的后道,一個包裝的工人發(fā)現(xiàn)衣服踩邊線頭有些過長,因此提醒了一嘴。
畢竟線圈也要錢,浪費了心疼。
結(jié)果踩縫紉機的組員鬧到了王利國那里。
原本只是抱怨,沒想到被后道工人知道了,中午吃飯的時候想去理論爭辯,一來二去,直接打起來了。
原本只是小事兒。
沒想到王利國和趙德良兩人出面,彼此心里都對對方有了防備,三言兩語,不歡而散。
趙德良黑著臉回家。
媳婦兒董冬梅瞧見了,當(dāng)下邊洗衣服邊問道:“咋回事兒?臉色這么難看?”
趙德良將事情說了一遍。
“這事兒,原本就是利國手底下的工人不對,他還給我擺臉色!我又不欠他錢!”
趙德良說急了眼,道:“他上次拿著廠子里的布料去賣錢,差點兒被撞破,還是我?guī)椭蜓谧o的呢!”
“利國也太不給我面子了!”
“咋這樣呢?”
董冬梅洗完衣服,又端著一碗面過來,上面臥了兩個雞蛋。
“今天兒子生日,給你留了一碗面,你吃點。”
見趙德良吃了面,董冬梅頓了頓,又道:“你要說利國,他兒子也個壞玩意兒。”
“咋了?”
趙德良呼啦吃了一口面,皺眉問道。
“今天中午兒子回來,頭上好大一個包,你是不知道……”
董冬梅正說著,就聽見外面?zhèn)鱽砟_步聲。
是兒子趙小剛。
“小剛回來了?”
董冬梅探出腦袋。
瞧見自家兒子額頭上已經(jīng)變得青紫的包,當(dāng)下氣不打一處來,扭頭對著趙德良道:“你自個兒看看吧!”
趙德良端著面條,走到門口,朝著院子自家兒子瞧了一眼。
這一瞧,給他氣得瞬間炸了毛。
“剛子!你頭上咋回事兒?鴨蛋大的一個包,誰打的?”
趙小剛走過來,“是王大力!”
他拽著趙德良的袖子,紅著眼睛道:“王大力想吃我的酸梅粉,我沒給他,他就推我,我撞到墻上了,爹,疼死我了?!?/p>
趙德良氣得身子發(fā)抖。
“大力那孩子,天天逮著咱們兒子欺負(fù)!”
董冬梅氣道:“搶不過就打,兒子沒少吃他的虧!”
當(dāng)媽的都心疼兒子。
她將趙小剛拉過來,又挖了一塊豬油抹上去,眼淚往下掉。
“這別的地兒也就算了,可這是腦袋,要是變笨了咋辦?”
趙德良哪里還有心情吃面?
他蹲在門前,摸出煙,點燃猛地抽了一口。
“我出去一趟?!?/p>
良久,他忽然站起身。
董冬梅探出身,問道:“你去哪兒?”
趙德良頭也不回:“娘兒們家家的,別管我大老爺們的事兒!”
“買點好酒好菜,過些日子,你男人要當(dāng)副廠長了!”
說著就走出去了。
副廠長?
董冬梅一喜,當(dāng)下趕緊系了圍裙,開始做好菜。
…………
趙德良雙手背在身后,又晃悠回了三廠。
這會兒天色慢慢暗下來了。
三廠里壓根就沒人了。
趙德良拿著鑰匙,回到車間辦公室,拿起紙筆,想了想,寫了一封匿名舉報信,趁著四下無人,他悄悄走到了廠長辦公室,將信件放進了舉報箱里。
“利國啊利國,我?guī)土四氵@么多年,你一點都不知道感恩,可就別怪我不仁義了啊……”
昏暗的夜色里。
趙德良神色隱約有些扭曲。
四人一起進三廠,都是從最底層開始互相扶持。
要數(shù)王利國家最窮,趙德良幫扶了不少。
甚至關(guān)系最鐵的時候,有趙德良一口肉吃,就有王利國一口。
四人抱團努力,終于一起爬到了主任的位置。
而四人小團體也逐漸產(chǎn)生分歧。
表面上看起來一起戰(zhàn)斗,實際上早就是各自有了小心思。
否則沈琰這一點誘餌,不至于全面潰敗。
就好比趙德良。
手里實干型權(quán)力大,處處隱約壓著王利國一頭,而王利國的兒子王大力,個子高,長得壯,和趙德良的兒子趙小剛一個班級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