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上一大早,沈琰就帶著他退了房,直奔吳修家。
兩人蹲在吳修家門口,沒一會兒就看見門開了,吳修走了出來。
他穿著拖鞋,黑著臉,走出來,一腳踹在紫薇樹上,疼得他呲牙咧嘴。
方云良:“……這就是你找的合作伙伴?瞧著有點不太正常啊?”
沈琰揉了揉眉心,咳嗽了一下,開口喊道:“吳修?”
聽見聲音,吳修當下一回頭,就看見蹲在自家門邊的沈琰和方云良。
他趕緊閉了嘴,一蹦一跳過來,眼睛放光的看著沈琰,道:“哎呀!你可算來了!你要再不來,我可真的要愁死了!”
沈琰起身,扶著他站到墻邊,問道:“怎么了?廠里出問題了?”
吳修嘆口氣,道:
“模具已經(jīng)出了第一批了,昨天我找了我二大爺,想繞過我爸加工生產(chǎn),結果我二大爺年紀大了,又膽小,愣是不同意!今天早上還說要把這事兒告訴我爸呢!”
他瞧著沈琰,無奈一攤手:“沈哥,這事兒要是被我爸知道,指定沒戲!”
自己父親什么性子,吳修比誰都清楚。
為人刻板,循規(guī)蹈矩,一輩子上綱上線的活著,從來不行差踏錯。
想要他爸答應接私活兒,比登天還難。
沈琰沒吭聲,他在沉吟思考著。
一旁的方云良叼著煙,哼了聲,道:“不同意,揍一頓,保準他同意!”
吳修:“???”
沈琰:“……”
“咳咳。”
沈琰稍稍咳嗽了一下,道:“咱們找個安全的地方說話?!?/p>
吳修狐疑的打量了一眼方云良,卻見后者呲牙,笑瞇瞇瞅了自己一眼,壓低聲音道:“小伙子,膽子大一點,畏畏縮縮,哪兒能成事兒?”
吳修:“???”
啥意思?讓自己對他爸動手?
見方云良這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,吳修甚至在沉思究竟要不要動手解決問題了。
比如,把他爹綁起來?
再要么,假裝歹徒逼迫?
念頭還沒轉彎兒,沈琰就有些哭笑不得回頭看了一眼方云良:“云良,別鬧了,你別嚇著他?!?/p>
方云良雙手插兜,叼著煙,晃悠悠的不再吭聲了。
三人找到一處茶館,坐下來,點了茶水和點心,這才開始仔仔細細的梳理了一下這件事的脈絡。
模具的事情已經(jīng)完成,雖然李偉達一直在追問關于手續(xù)的事情,但是搪塞一下,再加上定金什么的全都到位了,也能勉強搪塞。
獨獨吳長貴這里,比較棘手。
沈琰屈起手指,輕輕敲著桌子,半晌才開口:“想要生產(chǎn)新的塑料模具,這件事怎么都繞不開你爸?!?/p>
“而且,想要更快更好生產(chǎn)模具,我們得有你爸的幫忙才行?!?/p>
“繞不開,就只能拉攏,讓他也答應一起跟著干。”
吳修瞪大眼,一口滾燙的茶水含在嘴里差點兒沒給自己燙著!
“不,咳咳!不可能的!”
他急急忙忙咽下去,顧不得疼,趕緊搖頭道:
“我爸他絕對不可能答應的!我讓他去給廠長送禮他都不肯,硬說那老色鬼心里有桿秤,能明白他這么多年的付出,會給出最公平公正的結果?!?/p>
吳修說著就來氣。
前些日子,他瞧見石秋林他媳婦兒滿臉紅暈的從廠長家里出來,就意識到事情不妙,趕緊跑回家和自家老爹吳長貴說了。
他當然不可能讓吳長貴也送媳婦兒,不過人也得變通變通,不送媳婦兒,好歹送點錢?
實在沒錢,大家伙兒一起籌錢也成呀!
但是吳長貴愣是拒絕了。
態(tài)度堅定,滿口都是自己跟著老廠長這么些年,從老廠到了新廠,老廠長一定會看見自己這么些年的付出,會給出一份最公正公平的裁員名單。
聽著吳修著急得快要吐血。
他知道自己家老爹的想法。
裁員這件事不可避免,即便裁員,那也應該是兩撥人,一邊一半,也算是公平公正。
而且裁員的時候還會給補貼,到時候究竟裁誰,就只能看廠長,聽天由命了。
怨不得別人。
吳修嘆口氣,簡直是沒法子。
“沈哥,我真的不是說我爸,他就是個老古董,絕對不可能幫著咱們干這事兒的!你要是想說服他,簡直就是難如登天!”
方云良也一直在旁邊聽著,當下也愣住了。
片刻后,咂咂嘴,笑了出來,抻著脖子探出手,在吳修的肩膀上拍了拍。
“嘖,我以為我家老頭子算固執(zhí)的,你爸也不遑多讓??!”
這話說的,倒是有種惺惺相惜了。
沈琰敲桌子的手指終于停了下來,他側頭,瞧了方云良一眼,旋即露出了一個笑臉。
有法子了。
“這樣,你聽著。”
沈琰清了清嗓子,開口道:“這件事,再難如登天都得試一試。”
“你先去和你爸提一提,看看他的反應,讓他心里有個底?!?/p>
“剩下的事兒,就交給我和云良,你不用操心。”
沈琰露出笑臉。
一個人總不可能沒有弱點,只要肯去鉆研,總能成功。
他到現(xiàn)在還記得,上輩子有一部熱播劇,叫做《人民的名義》,里面的領導就是如此,不要錢,不要名聲,看似無欲無求,最后還是栽在了女人的手里。
他想,只要刀刃磨得快,就沒有宰不了的羊。
而且,方云良不也剛好跟著來了?
這把現(xiàn)成的刀,總該利用得當才是。
方云良正在喝茶,忽然察覺到沈琰正在看自己。
笑瞇瞇的目光,落在自己的身上,叫方云良只覺得自己的后頸脖子涼嗖嗖的。
咋回事兒?
他怎么感覺就這么不妙呢?
…………
入夜。
吃完晚飯,沈琰帶著方云良走在馬路牙子上,經(jīng)過路口的時候,方云良見沈琰忽然換了個路口走,他頓了頓,舔了舔上牙膛,將嘴里的牙簽掉了個圈兒,趕緊喊道:
“哎?走錯路了吧?咋回事兒?”
他分明記得招待所應該是這個方向才對?
沈琰雙手抄兜,笑瞇瞇道:“吃飽飯就睡覺對胃不好,云良,你第一次來廊坊,我?guī)闳ジ栉鑿d轉轉?”
方云良:“……?”
他有這么好心?
沒等方云良考慮,沈琰就開口催促:“去不去?我請客,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?。俊?/p>
方云良當下咬牙,一狠心,將嘴里的牙簽吐了出來。
“呸!有便宜不占那是王八蛋!”
他罵罵咧咧,快步跟了過去。
在京都,掙了錢之后方云良最喜歡去的地方就是歌舞廳了。
小姑娘唱歌,放著黑膠碟片,甭管是國外還是國內(nèi)的勁爆歌曲一放,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就放開身段一陣扭。
不得不說,年代雖然局限了大部分的思想,但是總有那么一小部分是一直在追求開放的。
尤其是一些受過國外“思想”熏陶的,回來之后就特別喜歡去歌舞廳尋找所謂的自由和快樂。
至于方云良這群人,那沒別的,單純就是兩個字兒——好色。
方云良心里嘀咕著,這沈琰,走之前和自家媳婦兒那么戀戀不舍,他還以為是多大一個癡情種子呢!
嘿!
沒想到居然也喜歡看小姑娘跳舞!
太特么高看他了!
仔細想起來,這不也算一個把柄?到時候回了京都,要是這小子再帶著自己做這事兒,他非得將這件事告訴沈琰他……
“到了?!?/p>
方云良幾個念頭還沒轉完,面前的沈琰就忽然停了下來。
他一愣,下意識抬頭,就瞧見黑漆漆的一胡同巷子,兩邊是矗立的小二層樓。
而他們面前的這一棟,是紅磚房,院子正對門還種著一棵大樟樹,里面亮著燈,二樓還有陽臺,看起來十分氣派漂亮。
方云良愣了愣。
狐疑的看著沈琰:
“廊坊這邊的歌舞廳這么……清湯寡水?這地兒也能當歌舞廳?私人搞的?。窟@么大膽,不怕被抓?”
沈琰:“……”
“這不是歌舞廳。”
沈琰回頭,對著方云良咧嘴一笑:“這是順達塑料廠廠長張志高的家?!?/p>
張志高?
廠長?
不是,等等,沈琰帶自己來這里干啥?
不是說去歌舞廳嗎?
“先把事情搞定再去,云良,靠你了?!?/p>
沈琰意味深長道。
方云良是真的有些懵。
靠他?
啥意思?
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,就被沈琰帶著朝著院子里走了進去。
院子里沒關門,屋子里燈火通明,走的近了甚至都能夠聽見里面?zhèn)鱽淼慕徽劼暋?/p>
嘈嘈切切,有幾三四個人在說話,似乎正在討論著什么。
沈琰走到院子里,停了一會兒,聽了片刻而后露出笑臉。
嘖。
還真是趕了巧!
他拉過方云良,在他的耳邊開口說了些什么,就瞧見方云良的臉色古怪又莫測。
“媽的,我爸居然讓我跟著你,那老家伙也有走眼的時候!”
他啐了一口,小聲爆了句臟話。
沈琰倒是老神在在,笑著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。
“一味的張揚只會成為箭靶子,想要成功,就得隱忍,使用手段?!?/p>
沈琰斜睨了他一眼,道:
“你囂張這么些年,還沒明白這個道理?與其張揚被人盯上,不如暫時隱忍,以后有的是機會討回來?!?/p>
方云良沒吭聲,倒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。
兩人稍稍理了理衣服,而后朝著紅色的大門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