雖說兩人說話今天上午碰面,但是于自清回去之后總覺得有些不踏實。
就像是……做夢一樣。
這制衣廠,就像是燙手山芋,他居然真的賣出去了!
“這是剩下的尾款?!?/p>
沈琰不是個含糊的人。
當下帶著于自清,走進制衣廠,掩好鐵門,將身上綁著的錢給卸了下來。
一摞摞的,碼得和小山一樣高。
于自清緊張得甚至手都在哆嗦。
“叔,這些錢,你拿去,先還清高利貸?!?/p>
沈琰說完。
于自清一愣,頓時趕緊搖頭。
“不急,不急!”
他道:“這錢今天還上就成!你幫了叔這么大一個忙,總不好叫你在這里干等著!”
于自清盯著沈琰,神色有些激動,“你搞制衣廠,叔有啥能幫上忙的你就說!我這人,好面兒,不喜歡欠人情!千萬別和我客氣!”
沈琰點點頭。
先是讓于自清將錢收好,而后道:“叔,這辦制衣廠,第一個缺的,就是人,我需要找些女工過來,最好手腳麻利的,讓她們幫著處理一下這批喬其紗料子。”
沈琰笑著開口。
實際上。
對于這一批褲子,他心里大致有了數(shù)。
原料到成品。
他現(xiàn)在要做的,就是拿到這第一筆采購原料的錢。
如今這個年頭。
正是國企繁榮的時候。
尤其是紡織廠,制衣廠等等。
養(yǎng)活了一大批女工。
女性消費力飛速提升,也推動了制衣廠的發(fā)展。
因此。
在布料這一塊,上新速度特別快。
什么喬其紗,的確良,等等。
更別說一些圖案花紋了。
波點,碎花,還有一些格子花紋等,都像是雨后春筍一樣飛快冒出,爭先恐后在這個年代發(fā)光發(fā)熱。
這也導(dǎo)致了,很容易造成老舊布料的淘汰。
別的不說。
就如今青青制衣廠倉庫里堆積著的波點喬其紗,那料子往前走個一個多月,可是整個云城當下最流行的料子!
出門一瞧。
全都是紅白波點喬其紗襯衫。
一度賣斷貨!
而現(xiàn)在,市場基本上已經(jīng)飽和了。
想要再用這波點喬其紗做衣服售賣的話,恐怕有些難以銷售了。
……
而沈琰這一次的目標,就是一批滯銷的卡其布料。
他清楚記得。
云城國營紡織一廠,每年開春的時候都會傾銷一批存貨。
以極為低廉的價格出售。
賣的錢填充廠內(nèi)小金庫,給員工們發(fā)年節(jié)福利。
這也是這個年代國營企業(yè)彼此之間的默契。
沈琰之所以清楚記得這這一批卡其布料,還是他上輩子從報紙上看來的。
那會兒都已經(jīng)快中秋了。
國營紡織一廠刊登了報紙。
公開銷售這一批卡其布料,為了給員工們中秋節(jié)發(fā)福利等等。
價格低得可怕。
算算時間,這一批布料應(yīng)該還在倉庫里存著。
沈琰心里有了主意。
他這褲子的款式,絕對受歡迎,即便是單色的卡其棕色布料,也能做出最挺括漂亮的喇叭褲。
因此。
這一批貨。
他必須得拿下!
“大侄子?”
于自清頓了頓。
顯然是才反應(yīng)過來。
他盯著沈琰,又不敢置信的下意識伸出手,指了指倉庫的方向。
“你說的,是倉庫里壓著的喬其紗?”
于自清眉頭皺的更深,“這料子,過時了,云城已經(jīng)不時興這種款式和花紋的了!”
怕沈琰不相信。
于自清補充道:“我做了襯衫,兩片裙,還有連衣裙,都賣不出去!這會兒全都在手里壓著呢!”
這都是后來的補救措施。
當初和陳東升價格戰(zhàn),就是做的襯衫。
對方將價格壓得極低。
于自清賠了個底朝天。
最后陳東升總算升了價格,但是市場已經(jīng)趨近飽和。
后來于自清又做了其它款式的衣服和裙子,都不太好銷售。
沈琰一樂。
他笑著道:“叔,我不做衣服賣?!?/p>
沈琰伸出手,比劃了一下,道:“做頭花?!?/p>
于自清眼睛猛地一瞪。
“啥?”
他差點兒沒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!
“頭花?婦女同志扎在頭上的頭花?”
沈琰笑了笑,點頭。
“對,頭花做好,銷售出去,我手里就有錢買布料了。”
于自清這會兒越聽越覺得不靠譜兒。
那可是一千多尺的布料!
全都做頭花?
他太陽穴突突直跳。
原本想多問幾句,但到底是閉了嘴。
于情。
他欠了沈琰人情。
于理。
沈琰才是老板。
于自清咬了咬牙,點頭,道:“成!你說,要幾個人?我去幫你找找!”
沈琰伸出三根手指。
于自清松口氣。
“三個?行!我這就去……”
實際上。
經(jīng)過廠子倒閉這事兒。
之前靠著自己關(guān)系拉來的不少女工們都不敢再來了。
她們基本上都是趁著下班時間過來做一做活兒,掙點外快。
沒想到廠子還沒掙著錢就倒閉了。
不少人都沒要工資就走了。
于自清哪里還有臉再去喊人?
只是這次,沈琰開了口,他總不能拒絕。
三人就三人!
他咬咬牙,求一求,總會有人來的!
于自清的腦袋里,一瞬間閃過了好幾個念頭。
只是。
沒等他話說完。
沈琰就笑著搖了搖頭。
“于叔,不是三個人,是三十個人。”
沈琰補充道。
于自清:“?????”
啥?!
三十個人?!
他這大侄子,是瘋了吧?!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下午一點。
云城服裝一廠門外。
兩個男人站著。
一個男人看起來極其年輕,五官帥氣俊朗,嘴角總是噙著一抹弧度,看起來笑盈盈的,十分令人親近。
而另外一人。
不少人都認識。
正是之前在服裝一廠當搬運工的于自清。
不少女工們見著于自清,當下就有人開了腔。
“于哥,咋了?錢還清了?聽人說這兩天高利貸天天追著你家門口,沒事吧?”
“是?。∥抑芙隳??現(xiàn)在啥樣了?辭職了也沒事,讓她來做臨時工呀!一個月也能掙點錢,補貼一點是一點!”
“于哥,你身邊站著的這小伙子,是哪個?咋沒見過?”
……
這年頭。
每個人心思都比較單純。
尤其是國企里的員工,沒啥競爭力,這關(guān)心也是實打?qū)嵉年P(guān)心。
于自清臉上火辣辣的。
他沒說話。
側(cè)頭瞧了一眼沈琰。
后者正轉(zhuǎn)身,將身后靠在樹上的一塊牌子舉了起來。
寫在木板上的,黑色炭頭寫的。
字有些歪歪扭扭,但是足夠大,足夠清楚。
沈琰扯著嗓子開口:“招工!招女工!會踩縫紉機做衣服的過來!三元錢一天!”
好家伙。
這一嗓子,頓時讓于自清都嚇了一跳。
三元錢一天。
這工資,簡直是高得嚇人!
她們在制衣廠上班,一個月滿打滿算,加上各種福利,也就是六十元錢!
這三塊錢一天!
也太高了吧?!
當下不少人就嘩啦啦的圍了過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