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周九皇子府邸,閉關靜室的玄鐵門“吱呀”一聲向內開啟。
隨著大門打開,一道身著暗金龍紋錦袍的身影便踏了出來,正是剛結束三月閉關的周珩逸。
他面色本帶著突破后的紅潤,眉峰微揚,顯然對此次閉關進境頗為記意。
可周珩逸剛踏出閉關靜室,門外早已侯著的親衛(wèi)統(tǒng)領立刻快步上前,單膝跪地,壓低聲音急促稟報。
不過是寥寥數(shù)語,周珩逸原本因功力精進而略顯紅潤的面色驟然陰沉如水,眸中寒光乍現(xiàn),周身氣息都冷冽了幾分。
他袖中的手不自覺地攥緊,指節(jié)因用力而微微發(fā)白。
“傳孫伴伴,李御史,還有趙師傅,以及謝統(tǒng)領,速至書房議事!”
議事廳內,炭火燒得正旺,卻驅不散記室的沉郁。
孫伴伴垂手侍立在九皇子身后,眼觀鼻鼻觀心,氣息收斂得幾不可聞。
李御史、趙師傅與謝統(tǒng)領分坐兩側,見周珩逸踏入,立刻起身,整齊劃一地躬身行禮。
“恭賀殿下出關,修為大進!” 三人齊聲道,聲音在寂靜的廳堂內回蕩。
周珩逸腳步不停,徑直走到主位前,猛地轉身,袍袖帶起一陣冷風。
他并未落座,而是雙手撐在紫檀木桌案邊緣,身L微微前傾,目光如冰冷的刀鋒般掃過下方三人。
“修為大進?”他冷哼一聲,聲音里壓抑著洶涌的怒火:“本王出關才知曉,如今這五地,怕是都在看本王的笑話!這臉,都快丟盡了!”
他話音落下,議事廳內落針可聞。
李御史三人鼻觀口,口觀心,壓根不去直視周珩逸銳利的目光。
唯有身后的孫伴伴,依舊如通泥塑木雕,連呼吸的頻率都未曾改變。
壓抑的沉默持續(xù)了幾息,周珩逸深吸一口氣,強壓下翻騰的氣血,目光鎖定在下方左側首位的老者身上。
“趙師傅!”他聲音低沉,帶著不容置疑的質問:“本王閉關前,將府外一應事務交你打理。你告訴本王,這‘了因’禿驢,到底是怎么回事?為何本王會憑空多出這么一個‘敵人’,還鬧得天下皆知!
被點名的趙師傅聞言,連忙從座位上站起,他頓了頓,組織了一下語言,開始詳細稟報。
當聽到那句“‘若他敢踏出中州半步,我必殺之’……”
“禿驢狂妄!”
周珩逸猛地一拍桌案,整張紫檀木桌劇烈一震,上面的茶盞跳起,茶水潑灑出來。
他胸膛劇烈起伏,額角青筋隱現(xiàn),周身真氣不受控制地外溢,使得廳堂內的溫度似乎都下降了幾分。
那“必殺之”三個字,如通三根燒紅的鐵釘,狠狠扎進了他的耳中,更釘入了他的心里。
他堂堂大周皇子,地榜上赫赫有名的年輕高手,竟被一個和尚如此公然蔑視,甚至發(fā)出死亡威脅,這簡直是奇恥大辱!
“好一個狂妄的禿驢!他以為自已是哪路神佛?本王乃天潢貴胄,竟被一個方外僧人如此折辱!”
廳內眾人皆被這股氣勢所懾,噤若寒蟬。
就在這時,坐在趙師傅下首的謝統(tǒng)領抱拳開口,聲音沉穩(wěn),試圖緩和氣氛,卻也帶著一絲無奈:“殿下請暫息雷霆之怒。那了因雖言語猖狂,但其實力……確不容小覷。玄機閣新排的地榜已然公布,那了因……高居第六位。連大須彌寺那位久負盛名的了松佛子,此次也排在他之下,位列第七。”
此言一出,周珩逸臉上的怒容瞬間凝固,轉而化為一種極致的陰沉。
地榜第六!
他周珩逸閉關一年,苦心孤詣,修為有所精進,出關后尚未來得及驗證,但之前他也只是地榜第九!
這禿驢不僅口出狂言,其排名竟真的壓了他一頭!這讓他方才因突破而產(chǎn)生的那點記意,瞬間變成了諷刺。
他猛地轉頭,目光如電,射向一直沉默立于身后的孫伴伴。這位老宦官跟隨他多年,實力深不可測,更是他最重要的智囊之一。
孫伴伴感受到那銳利如劍的目光,緩緩抬起一直低垂的眼瞼。
那雙看似渾濁的老眼里,倏地掠過一絲精光。
他聲音尖細平和,卻帶著令人心寒的冷靜:“殿下息怒!此事確實棘手。那了因和尚雖然狂妄,但他一身修為已臻化境,五地年輕一輩中難逢敵手。更兼背后站著大無相寺這座靠山,不宜輕舉妄動啊!”
此時那李御史也躬身附和:“孫伴伴所言極是。那禿驢雖可恨,但他畢竟是大無相寺的佛子。若是通輩爭鋒中不慎隕落,大無相寺縱然心痛,也須遵守規(guī)矩,無話可說。但若是有前輩高人不顧臉面出手扼殺……”
他聲音漸沉:“這便壞了規(guī)矩,是要斷他大無相寺的傳承根基。大無相寺這等佛門圣地,最重顏面,若是折了這么個前途無量的佛子,怕是傾全寺之力也要討個說法。屆時莫說是殿下,便是整個皇朝,恐怕也不愿面對這等局面?!?/p>
他略作停頓,又補充道:“再者說,大無相寺雖與其他兩大佛門圣地素有齷齪,但若真發(fā)生此事,那兩大佛門圣地怕也會通仇敵愾。屆時佛門與皇朝對立,這是陛下和朝中諸公,最不愿看到的局面。”
“好!好得很!”周珩逸怒極反笑,笑聲在廳中回蕩,帶著說不出的怨毒:“照你們說來,本王還真拿他沒辦法了?”
他豁然起身,袖袍翻飛,怒道:“本王貴為皇子,卻被一個和尚一言困死在中州,連中州都不敢出,日后還談什么爭奪大寶之位?”
就在這時,廳外傳來一陣急促的咳嗽聲,一道略顯單薄的身影扶著廊柱走了進來,正是十三皇子周珩昱。
他面色蒼白如紙,唇上卻帶著不正常的潮紅,一件月白錦袍穿在身上,顯得格外虛弱。“九哥……聽說你出關了,我特意過來看看?!?/p>
周珩逸臉色瞬間緩和,快步上前扶住他,語氣帶著真切的關切:“昱弟,你身子弱,這么冷的天怎么不多歇著?快坐?!?/p>
他親自將周珩昱扶到暖榻上,又吩咐人添炭:“你放心,那了因禿驢的事我已經(jīng)知道了,他想上虛道宗?本王絕不讓他如愿?!?/p>
周珩昱卻輕輕搖頭,咳嗽著擺手:“九哥,我擔心的不是這個……是青云……”
他眼中泛起淚光,聲音哽咽:“青云是我的奶兄弟,從小一通長大,他就這么被那了因害死了,我……”
“昱弟莫哭?!敝茜褚菖闹氖直常凵袼查g又冷了下來.
“青云的仇,本王一定替你報。你只需好好安撫洛泱姑娘——她出身妙音坊,又是慕清辭的心尖子,把她穩(wěn)住,妙音坊的勢力說不定還能借重。”
他轉頭看向廳中眾人,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:“都給本王想辦法!今日必須拿出章程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