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戩兒......
長大了啊......”
玉鼎真人語氣當(dāng)中,既帶有一絲欣慰,又有著些許傷感。
欣慰的是,自家徒弟終于懂了收束意氣,顧全大局。
而傷感......
若無心中千般顧忌,若有師門身后撐腰。
自己徒兒身為堂堂圣人門徒,玄門三代弟子第一人,面對區(qū)區(qū)天庭,又何須如此低聲下氣?
玉鼎心中一時間諸多感懷。
而旁邊,
李長青旁觀著楊戩的這番舉動,親眼看到這個后世的三界戰(zhàn)勝神折腰。
縱然明知楊戩這番舉動,乃是出自自己指點,
縱然自己心里也清楚的知道,楊戩這樣做是對的。
但李長青此刻,卻仍舊不免微微嘆了口氣。
親眼看男兒折腰。
那絕對不算不上什么......好的體驗。
“難怪世人都愛孫猴子啊!
如果可以,
誰又愿意忍辱負重顧全大局,
如果可以,
誰又愿意長大呢?”
作為后世知名度最高的兩位神話人物。
大圣爺?shù)娜藲饷黠@要高于楊戩。
究其原因。
或許......
一個是理想中,自己想要活成的模樣。
不畏強權(quán),嫉惡如仇,
追求平等,向往自由!
而另一個,
那是現(xiàn)實中,身負重擔(dān),不斷妥協(xié)的自己。
縱然本領(lǐng)高強,心懷不屈,卻終究不得不為現(xiàn)實和家庭的枷鎖低頭。
李長青身前,
某個人形器靈聽著楊戩的這番言語,微微撇了撇嘴嘀咕道:
“雖然確實長了不少腦子,
但看著莫名有些不爽利了!”
最近看多了某人寫的小說故事,
某個人形器靈已經(jīng)不知不覺間,口味變得有些刁鉆了起來。
比如此刻,
她就想看甥舅翻臉,大打出手的戲碼。
雖說終究打不死人吧,
但好歹也能算有個樂子不是?
可現(xiàn)在......
就這情況,怎么可能打的起來。
一旁的楊嬋定定的看著遠處的二哥,臉上的神情有些復(fù)雜難言。
旁人的心緒無法影響場中的局勢。
位于風(fēng)暴中心的兩人,眼下也無意去顧忌旁人的想法。
東木公看著眼前的闡教弟子,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處理了。
無論他來時路上做過多少次猜測推演,
都沒有想過,
這楊戩,竟然會有如此通情達理,會有如此服軟之舉動。
“陛下!
現(xiàn)在該怎么辦?”
空蕩蕩的凌霄寶殿上,玉帝身前的心音鈴里傳來了東木公請示的聲音。
玉帝霍然起身,背著雙手在大殿之內(nèi)一邊來回踱步一邊思索。
人間,場中一時陷入了沉寂。
桃山山腹之中,
云華仙子定定的看著遠方背對自己獨面天庭的挺拔身影,
不知不覺間,已是淚流滿面。
“戩兒......”
......
片刻后,
凌霄寶殿中,玉帝陡然止步。
清朗的聲音在大殿之上響起。
“既然這小子服軟,
吾這個當(dāng)舅舅的倒也不好沒有表示。
這樣,
任由他帶云華離去,但需對楊戩言明......”
桃山。
東木公眨了眨眼睛,側(cè)耳靜聽著玉帝陛下的吩咐。
楊戩肅立原地,即使面對大羅金仙,面對可以輕易絞殺金仙的天庭戰(zhàn)陣,也沒有絲毫的戒備防范神色。
他原本以為那一番話,自己會很難說出口。
自己說出口之后,會滿腔羞憤。
但此刻,當(dāng)真的說出那番話,
他卻發(fā)現(xiàn),他更多感覺到的,是憋悶,是空虛。
長久以來,他一直是將救出母親,向天庭復(fù)仇,作為自己畢生追求的。
過往,他也一直是靠著這等信念,在支撐著自己辛苦修行,游歷和戰(zhàn)斗。
可現(xiàn)在......
母親和妹妹還需要自己保護。
天庭勢大,即使是眼前的天庭,也絕非自己所能撼動。
更別提,封神大劫已至,此劫之后天庭之實力必然百倍于今。
楊戩心中明白,
此劫之后,自己與天庭的差距將會越來越大。
今后的天庭,必然將會成為一個龐然大物,絕非自己所能應(yīng)對。
如同長青師叔所說,
就算有朝一日,自己成就大羅金仙,甚至成就準(zhǔn)圣,又能如何?
自己就能斗的過那玉帝嗎?
或者說,就算斗過了,又能拿他怎么樣?
天庭乃是三界中樞,事關(guān)無數(shù)生靈之命途。
天庭若亂,這天地間億萬眾生必將血流漂櫓,
其中,就包括自己所出身的人族。
自己當(dāng)真擔(dān)的起這般因果?
自己又當(dāng)真忍心造成如此局面?
更別提,天地間六位圣人絕對不會任由自己動搖天地秩序。
太清圣人的善尸化身,可就在天庭坐鎮(zhèn)。
在往上,還有一個就連浮起一絲念頭都會感覺到絕望的道門師祖。
所有的這一切,雖然都還沒發(fā)生,那些蒼穹高處的大都能也都還還沒有任何舉動。
但楊戩卻分明能感覺到,身周那層層疊疊無形的束縛。
他知道,自己拿凌霄寶殿上的那位沒辦法了。
但以往的他,就算明知如此,
他還可以在心里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,
等我變強,我一定要將我所遭受的一切,都還回去。
心中對那人的恨意,也還可以支撐他一直走下去。
被仇恨和修行填滿的日子,讓他也沒有時間去思考斗不過怎么辦,斗過了又該怎么辦。
日子就這么一天天的過了下去,
他也在不知不覺中,來到了天仙巔峰。
直到那一天,
從凡塵而來的長青師叔,一語點破他心中迷霧。
是?。?/p>
想那么多干什么呢?
我想做什么就去做。
只要做完之后,我承擔(dān)起后果就行了。
報仇的事情暫時無力為之,不去想他。
但救出母親,這已經(jīng)是最后的機會了。
然后,他就真的行動了。
教內(nèi)不允,我就一個人來。
就算不借助圣人大教的力量和名分,
我也要嘗試將母親救出來。
身為人子,坐視母親受此苦楚,何以為人?
可是當(dāng)真的劈開桃山,讓母親脫離樊籠。
為了保護母親和妹妹,他自言一切因果自身擔(dān)下之后。
以前有意忽略的問題,就再以次來到了他的眼前。
為父兄報仇......
今生已然無望了!
母親和妹妹,就是套在他脖子上的無心枷鎖,讓他再也沒有勇氣去走出那一步。
這一刻,他仿佛感受到了,小時候在河流里玩耍時無意中落水之后的閉溺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