藍城,某軍區(qū)醫(yī)院重癥病房。
已經(jīng)守了兩天的周星窈終于等來了結(jié)果。
周星牧雖然僥幸在危險期內(nèi)蘇醒過來,但是隨即又陷入了昏迷中,直到今天下午才終于徹底清醒。
經(jīng)過一系列檢查,發(fā)現(xiàn)周星牧有嚴重的后遺癥。
“右邊身體不能動彈?”
周星窈身體搖搖欲墜,不得不借著身邊的墻才能穩(wěn)住自已,六神無主的看著醫(yī)生,“怎,怎么會這樣呢?醫(yī)生,我弟弟還年輕,他怎么能……”半癱兩個字,她是怎么也無法說出口的。
她也接受不了這個結(jié)果。
周星窈呆怔的坐在醫(yī)院冰冷的椅子上,遍體生寒。
一旁的助理這時候根本不敢說話。
周星牧從重癥病房轉(zhuǎn)到普通監(jiān)護病房。
周星窈握住周星牧的手,眼淚根本止不住。
周星牧虛弱的安慰著她,“姐,我沒事,醫(yī)生不都說了么,我只是右邊身體暫時動彈不了,等我的傷好了,我積極配合后期康復訓練,恢復的可能性并非是沒有的?!?/p>
周星窈擦了擦眼淚,“對,一定可以恢復的,星牧,我安排你轉(zhuǎn)回京城,那邊的醫(yī)療或許更適合你后期的康復訓練?!?/p>
周星牧搖頭,“姐,我不回京城。”
“為什么?”周星窈不明白,他現(xiàn)在傷成這樣,需要非常漫長的康復期,回京城才是最好的方案。
周星牧微微閉上了眼睛,“我不想這樣狼狽的回到京城,讓圈子里的人看我們周家的笑話。”
周星窈呆住了,弟弟傷成這樣,竟然還會是這樣的想法?
“不,星牧,你聽我說,你不丟臉,你是因公負傷,你是英雄……”
“姐!”周星牧打斷她,他現(xiàn)在最不想聽的就是這些話,只有真正上過戰(zhàn)場,他才知道死亡的恐怖。
他知道自已再也做不了軍人,他回京城是遲早的事,但他不想躺著或坐著輪椅被推著回。
這是他最后殘留的自尊。
“等我傷好了,我就轉(zhuǎn)去部隊的軍人康復中心醫(yī)院,那邊會有最系統(tǒng)也最專業(yè)的訓練。
醫(yī)生說了,我這種情況,要先等傷勢徹底好了后再深入檢查,看看是不是會存在好轉(zhuǎn)甚至自愈的可能,然后才能進行后期專業(yè)的康復訓練?!?/p>
“那我留下來陪你?!?/p>
周星牧無奈的睜開了眼睛,“姐,你就放心吧,部隊會安排好我的,這里的醫(yī)護人員都是專業(yè)的,你留在這里是浪費你的時間。”
“胡說什么呢?我陪著你怎么會是浪費我的時間?”
“姐,你明白我的意思的。”
周星窈嘆息了一聲,“那我回去安排一下手頭上的事再過來陪……好,我不陪你,我有時間就過來看你,總行了吧?!?/p>
周星牧這才勉強點頭,“也不要來的太勤?!?/p>
知道弟弟是想自已獨自面對這一切,周星窈用力眨眼,不讓自已軟弱落淚,壓下心頭翻涌的難過,極力鎮(zhèn)定道,“那我晚點就回京城?!?/p>
周星窈回到京城的時候已經(jīng)半夜。
她沒有回住處,而是直接來到了中醫(yī)院她母親的病房。
她這個點來,整個住院樓層除了值夜班的醫(yī)護臺有兩人,十分安靜。
今天早上才從重癥監(jiān)護室回到自已病房的賀華容也還沒有睡。
這兩天她昏睡的時間夠多夠長了,這會正在看書打發(fā)時間。
周星窈進到病房,看到半躺著正在看書的母親,也不意外。
倒是賀華容見她這個點過來,整個人都愣住了。
經(jīng)過這次的鬼門關后,賀華容整個人都蒼老憔悴了不少,就連頭發(fā)都仿佛失去了光澤,憑空出現(xiàn)了很多白發(fā)。
此時的她,和往日那個高貴的貴夫人有很大的差別。
周星窈看到她此時的模樣,其實心里也很是不好受。
“你……怎么這個點過來了?”
周星窈將手提包隨手放置在沙發(fā)上,在病床前坐了下來,“我來看看您?!?/p>
“你舅舅今天過來看我,已經(jīng)和我說了,星牧已經(jīng)醒過來了,脫離了危險期?”
周星窈看著她,沒說話。
賀華容神色不安了起來,“難道你舅舅是騙我的?”
“沒有,星牧確實醒過來了,已經(jīng)沒有生命危險?!?/p>
賀華容盯著她,等著她后面的話。
“但是星牧再也當不了軍人了?!?/p>
賀華容手里的書被捏變了形,“星牧怎么了?”
“星牧的傷在大腦,出現(xiàn)了嚴重的后遺癥,右邊身體暫時性神經(jīng)偏癱,現(xiàn)在情況還不明,醫(yī)生給出的專業(yè)建議是等傷好后再檢查,看后續(xù)是否安排進行康復訓練?!?/p>
賀華容喉嚨發(fā)緊,毫無血色的嘴唇也顫抖著。
“媽,你曾想過這個代價嗎?”
賀華容死死抓緊著手里的書,沒有說話。
“其實你心里也不是真的那么愛我爸爸的吧,不然你也不會滿心眼都是賀家?!?/p>
周星窈平靜的說出一個她不想面對卻如今不得不面對的事實。
“在你心里,舅舅就是賀家,是你的安全感。所以舅舅在你心里,重要過我和星牧的存在??擅髅魑液托悄敛艖撌悄阕钤诤醯娜?,不是嗎?”
賀華容痛苦閉眼,“所以你現(xiàn)在是在怨恨我?”
周星窈苦笑。
她其實也說不上來自已心里是怎么想的。
也許是有怨恨的,但是其實她更怨恨的是自已。
歡喜說的對,她們這些人,太傲慢了,傲慢到了骨子里。
總覺得自已做的事,自已能付得起代價。
可唯獨沒有想過,自已會付不起代價。
當代價真的落在自已,不,還沒有落到自已身上,僅僅是自已在乎的人身上,都痛徹心扉。
“媽,也許我不該怨恨你,因為你決定做這件事的時候我并沒有想過阻止你,我也是幫兇??墒?,這個代價不該是星牧來承受,我情愿是我自已落的這個下場?!?/p>
說完這句話,周星窈也不理會賀華容是什么反應就起身離開了。
徒留下賀華容緩緩伸手揪住了自已胸口的衣服流出了眼淚,嘴里喃喃,“不該是這樣的,不該是這樣的……”
滿身疲憊的周星窈回到了四合院,腳步停了下來。
她看著站在庭院里的謝景成,很是意外,“你沒睡?”
謝景成上前接過她手里的包,“我給你助理打電話問了你的行程,知道你今天回來?!?/p>
周星窈看著他良久,在庭院走廊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,道,“陪我坐一會說說話吧?!?/p>
謝景成在她身旁坐了下來,安慰道:“星牧的情況,我也知道了。
聽醫(yī)生的意思,應該是神經(jīng)暫時性的損傷。
神經(jīng)具有自愈功能,已經(jīng)得到了科學論證。
我們都應該積極樂觀的往好的方面去設想。
也許不需要等到后續(xù)康復訓練,說不定星牧的情況就已經(jīng)自愈好轉(zhuǎn)了呢?
如今事已至此,你也不要太傷神,面對問題,解決問題,心態(tài)樂觀,也許才是星牧最希望看到,也是最想從親人身上汲取到的精神支撐能量。”
周星窈聽進去了,心里也確實好受了很多。
她看著穿著絲質(zhì)睡衣的謝景成,這樣的他,很容易令人產(chǎn)生安全感。
哪怕她心里清楚,這只是謝景成愿意表現(xiàn)出來的。
也不知道怎么的,話就出了口,“我覺得你是真心喜歡過歡喜的?!?/p>
謝景成愣了愣,反應很快,“為什么你這樣認為呢?”
“因為你沒碰過她?!?/p>
其實話出了口,周星窈心里就有些后悔,她和謝景成之間其實最不能聊的話題就是歡喜。
可她的心情太壓抑,謝景成表現(xiàn)出來的安全感和給予的安慰,也讓她有所感觸。
總之,話既然已經(jīng)說了,她也不打算收回去。
“你尊重她的意愿,這種情況造成只會有兩個原因。
一個是男人一點都不喜歡那個女人,甚至非常厭惡她,才會不碰她。
可你和歡喜之間自由戀愛談了兩年多,還是你主動追求她的,或許你追求她的初衷有她林家背景的因素,但你一定是不厭惡她的。”
說完,周星窈目光緊盯著謝景成。
凌晨的夜里,庭院里,只有夜燈。
可因為兩人在長廊上坐著,長廊上的燈是開著的。
所以,周星窈也清楚的看見了謝景成淡了下來的眼神。
哪怕他并沒有說話,只是保持沉默。
可她知道,他抗拒她和他談起歡喜。
周星窈說不出來自已此時的心情,不意外,但是其實還是有些意外。
她神色也淡了下來,看著他的眼神非常復雜,語氣不明,“那兩年多時間的交往,你一定非常好吧?
我猜你一定是把你的真誠、耐心、尊重、體貼都給了她,才能打動她,讓她明知道她親生父親是京城人,竟然都愿意和你來京城發(fā)展。”
謝景成將他手里拿著的包輕輕放在了椅子上,起身道:“你今天也累了,這會時間也不早了,早點回房休息吧?!?/p>
說著,他就邁步離開。
“謝景成!”
周星窈叫他的名字。
謝景成面色平淡的回頭看著她,輕聲道,“我認為此刻的你非常不理智,如果你一定要和我聊我的前女友,或許你應該和我聊宋茵盈,而不是聊我和我的前前女友之間的相處模式?!?/p>
“怎么,不能聊?因為我戳中了你的心嗎?”
謝景成看周星窈的眼神非常淡漠,“你要這樣認為,我能怎么辦?現(xiàn)在問題在你身上,你究竟想表達什么?又想讓我表達什么?”
周星窈看著謝景成,不敢相信他竟然會是這樣的反應?
見她沒有說話,謝景成不再遲疑的離開了。
望著謝景成毅然決然離開的背影,這一刻周星窈才意識到,原來她要付出的代價也早已經(jīng)落在了她身上。
她的婚姻注定開不了花了。
在她意識到自已的丈夫竟然曾經(jīng)將真心給過歡喜后,她就無法自持。
可是為什么她要去計較這件事呢?
明明她早就知道謝景成是什么樣的人?
明明她早就知道他和歡喜之間的過往。
可今天晚上怎么就沒忍住去觸碰它呢?
是因為謝景成提供給她的情緒價值讓她卸下了心理防線?
還是……她不知不覺中已經(jīng)把謝景成當成了港灣,才會開始介意?
與此同時,此刻在周星窈心里引發(fā)巨浪心潮的歡喜,正非常不耐煩。
“都幾點了,你就不能睡覺,非要折騰?!?/p>
“我不,我就不,你明天都不陪我?!?/p>
陶桉說這句話的語氣非常委屈,他開始蠻橫撒嬌,“歡喜,你明天繼續(xù)陪我好不好?你今天都沒玩到賽車,我明天教你玩賽車,晚上我們回春光里,周一我們一起去上班。”
歡喜根本不慣他這個撒潑耍賴的臭毛病。
她非常冷酷的掐著陶桉的脖子讓他閉嘴,再一個翻身壓他身上,泰然自若的端坐了下去。
陶桉悶哼了一聲,脖子拉伸到了極致,倒吸了一口氣。
因為一直保持激烈運動而汗?jié)?,冷白肌膚甚至泛出粉色的胸膛劇烈起伏著。
此時此刻,他就像一條被無情拋上岸的魚,無力自主呼吸,而不得不大張著嘴,想要汲取氧氣。
明明歡喜的雙手這會已經(jīng)松開了掐他脖子,而是摁在了他的胸膛上。
可陶桉卻再也不能正常開口說一句完整的話。
他整個人都在顫抖著。
歡喜不太喜歡自已占上位,因為這樣會很累。
但是,陶桉實在是太能折騰了,累了休息,等緩了過來就又折騰。
簡直沒完沒了。
這樣下去,今天晚上還睡不睡覺了?
和他好好說,他就撒潑耍賴,哭唧唧委屈巴巴。
黏糊的讓她神煩。
也懶得和他講道理,直接搞怕他,他就清靜了。
關于這招,還是她在和馮封多次酣戰(zhàn),才總結(jié)出來的經(jīng)驗。
每次她快要輸?shù)臅r候,她就會用這一招。
哪怕是馮封那個瘋子,他也抵抗不了。
她看著已經(jīng)宛如垂死掙扎般的陶桉,眼神非常冷酷。
陶桉清潤如玉的臉龐此時已經(jīng)因為太過瘋狂而猙獰扭曲。
他無法掙脫歡喜帶給他的極限瘋狂的世界,也根本沒想過掙脫。
他的身體和靈魂都仿佛被歡喜禁錮住了,在受刑。
只不過這個刑罰,是瀕臨死亡的快感。
最后,陶桉再也承受不住,緊繃到極限之后是無力的松弛,徹底昏死了過去……
歡喜微喘著氣,摸了把自已額頭上的汗,雖然被迫運動了一番,但效果還行。
終于能安靜睡覺了。
想到天亮后是星期天,她答應了要去陪余欽,而這還是因為她答應了馮封,等余欽離開京城后,她會多陪他,才換來的。
歡喜從陶桉身上下來,無力的倒向一邊,睜眼看著天花板。
等余欽離京了,她又要把賀知衡拉進來……
歡喜越想越覺得其實是自已虧了。
最虧也最糟心的是,她竟然讓溫言政那個老東西,在她眼皮底下死遁了。
歡喜翻身下床,拿起自已的手機,找出溫言政的號碼,給他發(fā)了條短信:
「你要是沒死,你最好是現(xiàn)在立刻馬上就找根繩子自我了結(jié)!否則我保證你下場一定最凄慘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