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“是是,我這會腦子不太好用,說實話,我現(xiàn)在腦子還是懵著的,嗯,我再好好想想,您別急,我再重新捋一捋……”
否認,那就要拿出證據(jù)證明自已否認是正確的,這就會陷入無盡的自證旋渦。
作為秘書的袁佑華從來不會當面否定領導的結論,這是大忌,哪怕領導說的是錯誤的,那也得事后找機會糾正,或者是在執(zhí)行領導交代的任務過程中找機會糾正。
袁佑華深深地明白這一點,對方說自已態(tài)度不老實,如果反問自已哪里不老實了,那這談話鐵定立刻就崩,這對自已沒有半毛錢的好處。
所以他才去部分同意對方的判斷,你說我態(tài)度不老實,或許吧,你說你提出來和我交代出來性質不一樣,這也或許吧,我不否認這一點,相反,我還承認你說的部分是對的,原因是我現(xiàn)在腦子不好使,把問題攬在自已身上。
對方是人,只要和人談話,就要遵從和人對話的節(jié)奏,只要是人,節(jié)奏就是會變的。
袁佑華從進來后就一直思索一個問題,如果自已坐在對面的椅子上,自已的情緒會如何變化。
所以他采取的方式是部分同意對方的判斷,然后跳出這個問題討論這個問題。
“我又想了一下,我的特長是文筆還不錯,自從給安市長當秘書后,除非是很大的材料需要研究室那邊把關,大部分文稿都是我寫的,所以,我主要是在辦公室寫材料,他的其他事我參與的不多,他也不樂意帶我出去,司機和他出去的機會比我多……”
首先擺正自已的態(tài)度,其次擺正自已的位置,這個很重要,而且態(tài)度誠懇,沒有偷奸?;蛿D牙膏,到目前為止,辦案人員的直接命題極少,最大的一個命題就是讓他交代和安凱航的交集問題。
而剛剛袁佑華就把自已和安凱航的幾乎所有交集都交代完了。
至于秘書科倉庫的東西,袁佑華的猜測是如果他們找到了,那現(xiàn)在就不會這么客氣的讓他自已說了,他們沒有這個耐心,也不會這么好心地等他自已交代為他減輕罪行,那么唯一的可能是倉庫的東西還沒有暴露。
自已沒說,另外一個知情者也沒說。
晚上睡不著的時候,他一遍一遍地過濾這些問題,除了第一天晚上沒睡好之外,剩下幾個晚上,盡管燈光很亮,屋角還坐著一個人,但是他卻睡得很好,這也是評價他到底有沒有問題的一個因素。
袁佑華也明白,自已說的這些他們都會去查證。
而且自已在里面交代問題的這幾天時間,自已從畢業(yè)到現(xiàn)在的所有底細很有可能早就核查過很多次了,可是不管是現(xiàn)金還是賬戶里,都是干干凈凈的錢。
他之所以一直拖著沒有給安凱航送禮,其中一個最大的原因就是窮。
家里能供他讀書到研究生就已經是竭盡全力了,走上社會的他不可能再從家里獲得托舉之力。
而他接下來還要結婚買房子,雖然那一百克黃金對于網上人均一個億的網民來說不算啥,那可是他和陳秋雅攢了兩年多的全部積蓄了,就這么化成一個小金塊送出去,他著實有些不舍得。
他的想法是不安排就不安排吧,反正不能是領導走了就把他給開除了吧,他還不是換個崗位繼續(xù)工作領工資,這就不錯了,但是陳秋雅不這么想,她想著要趁這個機會給袁佑華托舉一下,有時候就是一把力的事,上去了就上去了,上不去可能這輩子都沒機會了。
袁佑華在這個招待所一共待了十五天,出來的那天才知道,安市長剛剛過了頭七。
安凱航之前心梗過一次,這一點辦案人員也知道,所以一直很小心地引導著他,雖然一些證據(jù)端上來的時候很溫柔了,甚至像服務員上菜時提醒客人小心燙著,可是安市長還是被燙著了。
家里一共抄出來一點七億的現(xiàn)金,還有三十斤的房產證,這些大菜端上來的時候,安市長雖然早有準備,辦案人員也說讓他要放下心理包袱,積極配合辦案,共同合作把這個工作做完對大家都好。
但安市長還是不甘心,發(fā)現(xiàn)的時候及時送醫(yī)院搶救,但是折騰了一個晚上還是沒能拉回來,這對這個案子的辦案人員來說無疑是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。
一出戲,臺子都搭好了,主角突然罷演,雖然配角們還是按照設定不停地上臺蹦跶,但是這出戲的臺柱子沒了,靈魂也就沒了,只有主角的畫外音,觀眾是不買賬的。
所以,袁佑華在演出了半個月后也下臺回家了。
陳秋雅在第一時間趕了回來,在這半個月里,她一個囫圇覺都沒睡過,每每被戴著鐐銬的袁佑華驚醒,這一晚就再也無法入眠了。
她在外面知道的消息比袁佑華多得多,在給他講了一個多小時后,才心有余悸地說道:“這次你對了,你得虧是沒把那根金條送出去,否則,你這輩子就完了,哎呦,我現(xiàn)在想想都后怕,現(xiàn)在怎么送禮也這么危險?”
袁佑華尷尬地笑笑,不置可否。
“你先歇會,我去買點東西回來?!标惽镅耪f完就出去了。
一個小時后,她帶回來一大堆吃的,還有一瓶白酒,吃的東西都是現(xiàn)成的,在她攤在桌子上后,就招呼袁佑華坐過來吃飯。
吃飯之前,她拿出來了幾萬塊錢放在桌子的一角。
當她舉起酒杯的時候,掃了一眼桌子上的那一沓鈔票,說道:“金條我賣了,我們一人一半,本來我買的時候也是一人一半,對吧?”
袁佑華有一種不好的預感,陳秋雅喝了一口白酒,辛辣的味道讓她的五官都開始變形了。
“本來呢,我想的是你如果出不來,我就去你老家給你父母送過去,現(xiàn)在你回來了正好,我們倆好合好散,袁佑華,跟著你我害怕,真的,這半個月我害怕得要死,我……”
陳秋雅沒說完接下來的話,就開始嚎啕大哭起來,一邊哭一邊用拳頭捶打袁佑華的手臂,袁佑華張開雙臂把她抱在懷里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