朵哈年紀小,搶尸體爭資源根本搶不過別人。
但她很快發(fā)現(xiàn),自已多了一項本事,看到路邊普通的雜草,腦子里會開始思考它們的用途。
靠著這辨別草藥的天賦,她總能在附近尋找到對癥的藥草,對付一些不太棘手的病癥。
朵哈在下水道附近,發(fā)現(xiàn)了一種被污染的熒光藻類和不知名蕨類。
下水道污穢不堪,各區(qū)的廢液和排泄物都會流向這里,下去一趟很容易染上病。
在六區(qū),生病就等于等死,沒人能治,只能靠免疫系統(tǒng)廝殺,很少有人會想不開下井。
長在這種地方的植株都有毒性,但朵哈識別出部分藻類有著抑菌和鎮(zhèn)痛抗炎的特性。
傳承下來的巫醫(yī),經過一代代觀察、試錯,都總結出了一套本土化的知識和使用邏輯。
她們發(fā)現(xiàn)長在某種霉菌上的泥土,涂抹在傷口可以防止化膿。一種樹皮煮水可以退燒。
某種植物的根莖可以強心,但過量卻容易致命,還有些植物可以作為通靈儀式的致幻材料。
巫醫(yī)本就是一部活的本地生態(tài)醫(yī)藥百科全書。
在朵哈的眼里,沒有絕對無用的東西。
經她處理后的發(fā)光藻,能夠應對六區(qū)最常見的尸毒。
她找到的第一個病人兼試藥員,是住在她隔壁快不行的女人。
憑著模糊的記憶,朵哈大概知道周圍哪些原住民還算可信。
這位鄰居才搬來六區(qū)不久,但人不錯,不會仗著她年紀小欺負她,只是不太擅長處理尸體。
朵哈敲開對方的家門。
女人躺在地上,渾身散發(fā)著惡臭。
睜著眼睛宛如一具干尸,身下的干草爛被里爬滿蟲子,在她身上的瘡疤腐肉里爬進爬出。
經過朵哈的治療,鄰居一天天地轉好。
朵哈也慢慢地摸清了六區(qū)的病況:主要是尸毒,皮膚病,還有長期服用營養(yǎng)液的齲齒問題。
沒有太棘手的重癥,六區(qū)居民經受過一輪輪優(yōu)勝劣汰,體質差點的根本活不到現(xiàn)在。
朵哈在自已的棚屋里開起了診所,無證偷偷行醫(yī)。她只治有把握的病癥,收取低廉的積分。
她沒有系統(tǒng)學過醫(yī),認知也有限。
如果放在其他區(qū),不會有人相信她。
但這是六區(qū),人們寧愿相信只收取很少費用的赤腳醫(yī)生,也不敢多看一眼昂貴的治療艙。
第六區(qū)的收入來源被墳場和廢品站壟斷,沒有也不會允許其他營生。
白天太惹眼,她只敢夜里出門尋找藥材,又擔心碰上覓食的異生物,鼓搗出了驅蟲的藥物。
然而,朵哈最近的轉變太大,盡管再小心翼翼,還是引起一部分原住民的注意。
但六區(qū)實在太缺治療師了,懸賞獎勵的一百積分,不足以讓它們離開六區(qū)。
而一個治療師,在關鍵的時候卻能夠救自已的命,聰明的人都分得清輕重。
靠著病人口口相傳,推薦信得過的熟人,朵哈的診所漸漸小范圍地流傳開來,也在擴大社交的時候,意外發(fā)現(xiàn)了一些同在六區(qū)的天選者。
對其他人而言,這里是全然陌生的環(huán)境。
對朵哈和艾麥拉來說,這落后凋敝的環(huán)境,和她們的故土實在太相似了。
每次看到躺在床上呼痛求救的病人,朵哈腦子里總會憑空蹦出一些記憶片段。
好像是在戰(zhàn)爭中,她能聽見外面持續(xù)的轟炸聲,周圍有人在哭泣,還有人在喊著什么。
她躺在地上,一個她似乎很熟悉的女人滿臉愁容走進帳篷,后面跟著一個頭巾遮面的女人。
罩面女人徑直奔向自已的方向,一只手摘下頭巾,另一只手放在了她的額頭上。
她不知道那女人是誰,卻記住了頭巾下那雙布滿風霜的眼睛,讓她慌亂的心也緩和下來。
那是哪里?周圍又是什么人?
好熟悉。
……
好景不長,朵哈還是被人舉報了。
有知情的拾荒者丟下了自已的貨物,一路跑到她家里,喘著氣說治安員已經在路上了。
“是薩拉米幫了我?!倍涔Π溊f。
薩拉米,就是她最先救治的鄰居女人。
薩拉米偷偷帶著她來到了紅房子前,敲開門。
朵哈這才知道,薩拉米居然和救助站的員工認識,對方答應讓她暫時躲進去。
剛躲進去沒一會兒,棚戶區(qū)那邊就出事了。
平房沒被雙方波及,可以安穩(wěn)地度過今晚。
朵哈偶然透過窗戶,瞥見了艾麥拉的身影。
天太黑沒看清,她左思右想放心不下,不顧薩拉米等人的勸阻,還是跑了出來。
路上遇到了從棚戶區(qū)里逃出來的天選者。
也巧,艾麥拉背著假朵哈走的原路,這才讓朵哈一行人順利地和她匯合。
艾麥拉聽著。
自已一直掛心的小妹妹,竟然不聲不響地做了這么多事,早在她看不到地方獨當一面。
想來是朵哈在這里的人緣好,幫過不少人,那被埋在廢墟下的異生物才偽裝成她的樣子求救。
六區(qū)的天選者,走的是截然不同的兩條路。
因為那道明晃晃的通緝令,大部分人不敢和原住民過多接觸,盡力掩飾自已。
在黑暗森林的生存法則下,善心和道德成了奢侈品,大家都恨不得把別人賣了換活命錢。
朵哈是大眾選項里的異類。
她選擇了主動融入六區(qū)的關系網,憑借展現(xiàn)出的自身價值,慢慢被原住民真正地接納。
艾麥拉不知道,其實還有更慘的C選項。
有人開局就被當成了尸體拖走,光速掉馬。
艾麥拉簡單和其他天選者交換了信息。
“我們現(xiàn)在該怎么辦?”有天選者開口問。
地面現(xiàn)在走不通,沒辦法非法偷渡到其他區(qū)。
激戰(zhàn)好像停了,但不知道什么時候又會開始。
況且,驅蟲藥粉只是把隱翅蟲暫時趕跑了,那東西長了翅膀會飛,眾人沒去追。
誰都不敢保證它會不會再繞回來。
艾麥拉記得,素拉最后得到的消息——
所有人都在找的目標,正在向五區(qū)移動。
剛才的爆炸發(fā)生后,內廷的頻道就沉寂了下來,直到現(xiàn)在都沒人重新接管。
艾麥拉猜測,消息應該是真的,但那些人肉炸彈剛好在她們的必經之路設伏。
她懷疑這次執(zhí)行任務的小隊里,也混入了復眼教會的奸細,她不打算再聯(lián)系。
有人提議:“那走下水道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