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淵自然不知道這個刺史之女早在五年前就跟他有過交集。
就算知道,他也頂多只是感慨一番。
誰規(guī)定這天下的感情之事有付出就一定要有回報的?
吳鳶喜歡他,他就一定也要喜歡吳鳶?
沒這個道理。
對于男女之事陳淵雖然不會刻意去回避,但更不可能去濫情。
若是緣分到了,心有所屬,他一樣也會像吳鳶那樣勇敢地邁出那一步。
......
潞州城外,陳淵看著漫天星辰,無奈嘆了口氣。
走的倒是干脆,現(xiàn)在倒好,這大晚上的恐怕要露宿野外了。
無處可去,陳淵只好沿著蘭靈江往下走,去水神廟里將就一晚。
相比于五年前,水神廟里的香火顯然是要鼎盛了不少。
就算是深夜,依然能夠看到通明的燈火。
以及感受到那濃郁的神道功德之力。
水神感應(yīng)到陳淵,立即現(xiàn)身恭敬道:
“蘭靈江水神見過大賢?!?/p>
陳淵抱拳回禮,笑道:
“在下無處落腳,不知神君可否收留一晚?”
水神一愣,隨后哈哈笑道:
“若是大賢愿意提兩個字作為房錢,這水神廟大賢想住多久就住多久。”
陳淵笑著點了點頭道:
“嗯,確實沒有白住的道理?!?/p>
聞言水神一怔,隨后心頭狂喜。
祂只不過是隨口一說,沒想到陳淵竟然真的愿意賜字。
水神抬手一招,一套筆墨便出現(xiàn)在他手中,雙手遞過去恭敬道:
“大賢若是不嫌棄,就直接寫在小神的神像身上吧...嘿嘿...”
陳淵瞥了祂一眼,笑道:
“你啊,是不是想得太美了...”
他的字可不是尋常讀書人的字,落在哪里哪里就會得到文道氣運(yùn)的眷顧。
若是寫在水神的神像身上,怕是祂這個五品水神就要立地飛升,將整條蘭靈江水運(yùn)納入自已的神職范疇,晉升為三品江神了。
這種大因果,陳淵自然是不會主動去承接。
水神尷尬的笑了笑,心思被看穿了。
陳淵倒也沒有責(zé)備祂,因為他理解水神的心思。
蘭靈江水神,只有蘭靈江這一段上下三百里的神職范疇,雖然在這一方天地之內(nèi)祂這位神明神通廣大,就算是上三品高手也未必動得了祂。
但這也同樣無異于一座囚牢,三百里范圍內(nèi)的囚牢。
沒有天子或者他們這些文道大賢的允許,這些神明都無法離開自已的神職籠罩范圍。
所以祂想要更廣闊的天地就只能提升自已的神職品階,掌控更大的范圍。
陳淵提著筆,想了想,最后在蒲團(tuán)正前方的神臺上寫下兩個大字——‘正念’。
沒有動用任何超凡力量,更沒有施展文道神通。
當(dāng)這兩個字落下去后,整座蘭靈江水神廟都輕微地晃了晃。
而在水神自已的那一方三百里神國之內(nèi),更是猶如開天辟地一般,一道天光破開了天空,落在神國內(nèi)他的神宮之上。
這一瞬間,蘭靈江水神直覺靈臺清明,心境無垢。
三百里蘭靈江上,水運(yùn)靈氣驟然蒸騰。
每一滴江水都映照在水神的神識之中。
如此變化,祂就算是在此治理一方江水百年的功績也未必比得上。
水神大喜,當(dāng)即便要跪拜叩謝。
陳淵一把托住了祂,嚴(yán)肅道:
“神明之身,代表著天道運(yùn)轉(zhuǎn),豈可行跪拜之禮?”
水神也反應(yīng)過來,連忙道:
“是小神疏忽,一時太激動了...”
陳淵遞還毛筆,笑道:
“現(xiàn)在這房錢可夠?”
蘭靈江水神點頭如搗蒜道:
“夠夠夠,大賢想住多久住多久...”
話音剛落,只見他抬手一揮,一套桌椅茶具憑空浮現(xiàn)。
“大賢請?!?/p>
陳淵也不客氣,直接坐了下來。
水神開始忙活,給陳淵泡茶。
看祂那仔細(xì)嫻熟的模樣,陳淵忍不住笑道:
“從你的祭文來看,你生前似乎是北境邊軍中一名都尉,戍邊三十余載,立下赫赫戰(zhàn)功?!?/p>
“怎么做了水神之后現(xiàn)在看起來反倒像個讀書人?!?/p>
水神聞言微微一笑,手上動作不停,回道:
“大賢有所不知,其實小神去邊境之前就是讀書人,原本想要拜入道院修行仙道。怎奈資質(zhì)不足,無法通過入院考核。”
“后來北境戰(zhàn)事爆發(fā),大將軍征兵,我便投身軍伍。”
說到這里,水神忽然眼中迸發(fā)出一道自豪的笑意。
“說起來我也算是有福,當(dāng)初圣人初臨北境抗衡魔族,我還有幸與圣人一起并肩戰(zhàn)斗過呢。圣人還曾親自為我手中長刀加持?!?/p>
陳淵有些驚訝,沒想到竟然還有這般緣分。
“神君說的是十年前那場北境魔族動亂?”
水神點了點頭,感慨道:
“是啊,沒想到我榮登神位都已經(jīng)十年了...”
隨后祂又話鋒一轉(zhuǎn),問道:
“聽說幾年前魔族又有動亂?甚至還將北齊東南境的高昌國化為一片魔域。”
“只可惜小神受限于神職所限,無法在上馬屠魔...”
陳淵笑了笑,語氣中也多了幾分敬重。
“不管身居何職,只要做好自已的本職工作,那就是你自已對這天下最大的貢獻(xiàn)?!?/p>
水神聞言點了點頭,拱手道:
“大賢說的是,小神絕不敢忘圣人以及大賢的教誨?!?/p>
這一夜,陳淵就坐在神廟里與這位曾是邊軍都尉的水神閑聊,聊著祂當(dāng)年在戰(zhàn)場上的過往,聊著祂成神后所見所聞。
或許是成神之后陰陽相隔,水神已經(jīng)許久未曾與人閑談。
這一聊竟直接聊了一夜。
直到天邊泛起一陣霞光,桌上茶水也再無滋味。
陳淵這才起身走到水神廟門口,背著雙手微笑道:
“神君,今日蘭靈江或許會不太平,勞煩神君穩(wěn)固這一方山水,守土安民。”
水神站直身體,拱手道:
“大賢放心,這本就是小神職責(zé)所在?!?/p>
陳淵點了點頭,目光順著蘭靈江溯游而上。
抬腳跨過門檻,卻并未落在地面,一步步腳踏虛空,拾階而上。
水神屏息凝望,只覺心神搖曳,震動不已。
“青云山...要變天了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