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到陸承那夸贊自已,二奎連忙擺手道:
“別別別,我哪有資格讓陸哥兒你刮目相看,你是有大學問的人,我只是個伙計而已?!?/p>
陸承安聞言哈哈笑道:
“哈哈哈...你要是個伙計,那也是這天底下最有錢,最有權勢的伙計了...”
二奎憨憨一笑,對于這一點倒是沒有否認。
就在兩人閑談之時,方才那個蹲在門口玩的小男孩不知何時來到了后院門口。
半掩著身子,正在偷偷往里面看。
陸承安察覺,轉過頭笑著招了招手道:
“來,過來?!?/p>
二奎歪著頭看去,連忙道:
“喲,把這小子忘了,快過來...”
聽到父親的召喚小男孩這才有些膽怯地走了過來,站在二奎身邊,偷偷看著陸承安。
二奎一巴掌拍在他腦門上,罵道:
“混小子,連陸先生都認不住出來了?你的名字都是陸先生取的,你小時候陸先生不是常常帶著你到處玩嗎?”
小男孩眼前一亮,果然想起來了。
不過還是有些靦腆,只是紅著臉怯生生的喊了句:
“陸...陸先生?!?/p>
陸承安點了點頭道,笑道:
“宗元,今年幾歲了?”
小男孩名叫馮宗元,正是二奎的兒子。
恰好在當年陸寧兒他們修訂宗學的時候出生,所以陸承安就給他取名叫宗元。
馮宗元回道:
“今年七歲了...”
陸承安又問道:
“可曾入學開蒙?”
馮宗元連連點頭道:
“回先生,我在東城書院讀書,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在學詩經(jīng)了?!?/p>
“是嘛,這么快就學詩經(jīng)了,看來小宗元很厲害嘛?!?/p>
誰知男孩卻臉頰一紅,竟有些不好意思。
二奎笑罵道:
“陸哥兒你可別夸他,這孩子白瞎了你給他取的名字,根本就不好好讀書?!?/p>
“調皮搗蛋就沒有比他差的,讀書寫字更沒有比他差的?!?/p>
“你的弟子陳亢陳先生對他都頭疼不已,你是不知道,陳先生罰他抄的書摞起來都比他自已還高了...”
馮宗元扭扭捏捏,不敢去看陸承安。
二奎見此倒是有些意外,指著他對陸承安笑道:
“嘿?陸哥兒你還真別說,這小子平時就沒怕的人,怎么在你面前倒像個姑娘家家,竟知道不好意思了?”
“哈哈哈哈...”
見此一幕,陸承安忍不住哈哈大笑,笑聲爽朗,沒有半點陰郁。
馮宗元別過身子,連連給自已老子使眼色,似乎是想讓二奎在陸承安面前給他留點面子。
陸承安把這一切都看在眼里,對于二奎說的馮宗元讀書不用心也并未在意。
笑道:
“小宗元,能不能跟師祖我說說看,為什么不愿好好讀書?。俊?/p>
聽到陸承安對馮宗元自稱師祖,二奎臉色明顯一怔,隨后內心便是抑制不住的驚喜。
他是老實,但卻不傻。
他知道陸承安對于如今的北齊來說意味著什么。
既然他讓馮宗元叫自已師祖,那就說明認下了馮宗元書院嫡系弟子的身份。
有了這個身份,馮宗元的將來必定會不可限量。
但馮宗元卻并未意識到這一點。
他在想著該怎么回答陸承安。
面對這個看著比自已父親還年輕的師祖,馮宗元心里總會有種莫名其妙的親切和敬畏。
以至于他既不敢又不愿對他說謊。
張了張嘴,可一想到自已父親就在身邊,便又低下頭沉默了。
陸承安笑道:
“沒事,有師祖在,你爹不敢罵你。”
二奎癟了癟嘴,當做沒聽見。
馮宗元這才支支吾吾道:
“嗯...我...我其實不是不愿好好讀書,就是...就是...覺得書里面的東西...沒意思...”
二奎聞言,臉色一沉,剛要發(fā)怒,陸承安便朝他擺了擺手。
隨后看向馮宗元點了點頭,溫聲道:
“不怪你,要怪就怪師祖,沒把書寫的有意思一些?!?/p>
馮宗元一愣,呆呆地看著陸承安一言不發(fā)。
二奎連忙道:
“唉,陸哥兒,你不能這么慣著他...照這樣下去,他將來豈不是廢了?”
聽二奎這么說,陸承安立即板著臉道:
“二奎,不是我說你,你這個思想可不能有?!?/p>
“誰說不好好讀書將來就廢了?你二奎好好讀書了嗎?你廢了嗎?”
二奎一愣,有些尷尬的笑了笑道:
“嘿...我不一樣,自從開了科舉之后,天下父母都希望自已的孩子會讀書,將來參加科舉成為人上人,我這不也是...”
陸承安搖了搖頭,然后看向馮宗元道:
“別聽你爹的,人生路很長,也很豐富,并不只有科舉這一條路可以走?!?/p>
“你的人生要怎么走下去,應該由你自已選擇?!?/p>
“你覺得書里面的東西沒意思,這并沒有錯。”
“因為書里面的東西本來就沒有意思,那些經(jīng)義只不過是我們去如何看待這個世界,對待這個世界的媒介?!?/p>
“他們來自于天地、萬物、生靈和人心?!?/p>
“如果以科舉為目的去讀書,你自然會覺得這些很沒有意思,很枯燥,不過是夸夸其談。”
“但你心里如果裝著的是這天地萬物生靈,看到的是人心百態(tài),或許就不一樣了?!?/p>
“當然了,要不要讀書,要怎么讀書,那都是你自已的事?!?/p>
“你現(xiàn)在還小,還有很多很多的時間去想明白這個問題,所以現(xiàn)在不著急,慢慢來,好嗎?”
馮宗元怔怔地看著陸承安,此時在他的眼睛里,陸承安身上仿佛有一層淡淡的熒光籠罩。
將他襯托的那么溫暖。
陸承安這番話雖然讓他聽的云里霧里,但不知為何卻一字一句全都烙印在他的心湖。
只是聽了一遍,他便牢牢記住了,或許將來不管過多少年也不會忘記。
陸承安溫和的揉了揉馮宗元的腦袋,然后對二奎笑道:
“寧兒也回來了,以她現(xiàn)在的學問積累,足夠當宗元的老師?!?/p>
“明天一早,你就帶宗元來書院拜師入門吧?!?/p>
二奎大喜,站起身拉著馮宗元就要給陸承安跪下磕頭。
陸承安哭笑不得的攔著他們道:
“現(xiàn)在先不用,明天一起來吧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