龍泉河流經(jīng)龍泉鎮(zhèn)那一段的最里頭,忽然間多了一間以翠竹搭建的小院。
路過的村民十分好奇,這里明明之前還是一片荒地,怎么沒幾天功夫就多了一間這么精致的宅院了?
有人經(jīng)不住好奇心站在半人高的竹制院墻外往里看,沒一會便看到一位一身青白長衫的少年人出來跟他們打招呼。
之后又看到龍泉鎮(zhèn)最大的家族陳家專門上門來拜訪。
一時間,龍泉河邊小竹院來了個了不得的少年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鎮(zhèn)子。
鎮(zhèn)子上的人議論紛紛,很好奇陸承安的身份,但卻又不敢去問唯一知情的陳家。
便只好稀里糊涂的謠傳。
有說陸承安是某個高官的兒子,來龍泉鎮(zhèn)養(yǎng)病的。
有說他是哪個仙宗的弟子,來龍泉鎮(zhèn)尋找鐵砂鑄劍。
說什么的都有。
唯有酒坊里趙姨娘信誓鑿鑿的說,陸承安是個讀書人,來龍泉鎮(zhèn)是為了來讀書的。
因為陸承安在龍泉鎮(zhèn)去的最勤的地方便是她的酒坊,她曾親眼目睹陸承安一邊喝酒一邊讀書的樣子。
這明明是最接近真實答案的猜測,可鎮(zhèn)上百姓卻偏偏最不相信這個猜測。
直到陸陸續(xù)續(xù)好幾天,都有人看到陸承安搬了把躺椅半躺在院子里看書后,大家才相信他真的是一個讀書人。
這一下大家就都沒有興趣了,不再關(guān)注他。
唯獨酒坊的趙姨娘。
只因為陸承安每天都會去酒坊喝一壺桂花釀,吃一些小菜。
后來次數(shù)多了,趙姨娘干脆讓陸承安別來來回回的跑,她每天傍晚都會讓女兒專門提著一壺酒和幾碟下酒菜送去小竹院。
一來二去次數(shù)多了,乳名喚作丫頭的少女也不再向過去那般羞澀,偶爾會跟陸承安搭幾句話。
這天傍晚,丫頭還是如往日一樣送來酒菜。
見陸承安放在桌邊的書籍,便忍不住好奇問道:
“公子,我見你每天都在看書,你讀的書應(yīng)該很多吧?”
陸承安笑著點了點頭,拿起桌上那本《天域游記》指著封面上四個字問道:
“認得字嗎?”
丫頭臉頰微微泛紅,搖了搖頭道:
“只認得一個天字,其他的不認得...”
陸承安放下書籍,給自已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,笑道:
“不認得字確實會少了很多樂趣,比如這本游記,是一位叫梅趣的人寫的,此人一生近乎將整個天域州遍數(shù)閱盡,書中記載了不少天域州各地的風(fēng)土人情,奇聞軼事,頗為有趣?!?/p>
聽他這么說,丫頭頓時有了些興趣,但又不好意思問,只能又多看了幾眼那本書。
隨后擺好酒菜便起身告辭了。
陸承安看著少女離開的背影,笑了笑沒有說話。
第二天,還是一樣的時間,丫頭準時到來。
看到陸承安手中拿的還是那本《天域游記》,少女便笑道:
“看來這書確實很有趣,公子你這幾天看得都是這本書?!?/p>
陸承安笑道:
“你只認得一個天字,怎么就確定是同一本書呢?”
少女有些疑惑,指著書上另外三個字道:
“這三個字我雖不認得,但卻記得與昨天公子看的書上的字是一樣的?!?/p>
陸承安眼中笑意更盛,點頭贊道:
“你倒是好記性?!?/p>
聽到他夸贊,少女笑的格外燦爛。
擺放好酒菜后少女正要離開,陸承安卻叫住了她道:
“先別急著走,來,坐下,我有話問你?!?/p>
少女不明所以,一頭霧水地坐在陸承安對面。
陸承安放下書籍,端正坐姿,看著她的眼睛問道:
“你記性這么好,有沒有想過讀書?”
聽到這個問題,少女明顯愣了一下,隨后笑著擺手道:
“我是女孩子,娘說將她將來教我釀酒的手藝,能夠養(yǎng)活自已就行了。讀書這種事,只有官家老爺們才有資格做,我不行的...”
陸承安沒有反駁她,而是點了點頭道:
“你娘說的也沒錯,有一門手藝謀生不是壞事。不過如果這些都先放一邊,也別管什么出身,以你自已的想法來看你愿意讀書嗎?”
少女一時無言以對,她沉默了許久,不知該如何回答。
陸承安笑了笑,也不催促,而是解釋道:
“讀書這件事,并不只是官老爺?shù)奶貦?quán)。生而為人,雖然身份有高低之別,但尋求真理的權(quán)利大家都一樣?!?/p>
“這件事不必急著決定,你可以回家問問你娘,跟你娘商量商量。如果你愿意,以后空閑了就來我這里,我教你識字讀書?!?/p>
丫頭若有所思的離開了。
陸承安沒有跟她說太多。
他之所以會想要教少女讀書,一方面是這段時間難得的清閑。
其次則是因為這座寧靜的小鎮(zhèn)。
這座鎮(zhèn)子有種獨有的魅力,鎮(zhèn)子里的百姓生活安穩(wěn)祥和,與其他地方相比,明顯少了一些爭強好勝的戾氣。
這種平和之地,最適合讀書修行。
既然來到了這里,且決定在這里小住一段時間,陸承安便打算將他第二間書院開在這小鎮(zhèn)里,作為傳承之地。
之所以選中那個小丫頭,并不是因為小丫頭有什么過人之處,一切原因都在一個字上——緣。
世間之事,皆有緣法。
他在這小鎮(zhèn)已經(jīng)住了十來天,接觸最頻繁的便是這個小丫頭。
而且這一對母女待人真誠,為人和善,算是不錯的人選。
當然了,若對方并不愿意接受這份緣法,陸承安也不會強求。
或許就像現(xiàn)在這樣,平平淡淡的過完這一生,對于這對母女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。
大不了他再多花費一些時間,在鎮(zhèn)子里好好尋一番就是了。
若最終無法找到一個滿意的傳人,這間書院也并不是非開不可。
陸承安自已或許都沒有察覺,經(jīng)過上次在靜談書院閉關(guān)三個月步入一品大成且領(lǐng)悟文祖果位之后,他的心性已然多了些許微弱的變化。
此時的他,行事不著痕跡,自然而然,一如那句話‘從心所欲,不逾矩’。
一舉一動,都仿佛合乎天理大道。
但他自已卻絲毫未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