參加考試的幾個高中生走了出來,麥穗跟在最后面,有一腳無一腳地踢著地上的落葉和石子。
“哥哥!”花朵率先跑了過去,“你終于出來了,你害得我好苦!”
“什么?”麥穗不明所以。
“哥哥,你剛才在考場里太緊張了吧?搞得我都岔氣了。”花朵揉著自已的肚子,證明自已沒撒謊。
“我……”小男娃的聲音喃喃,他本來就不太高興,妹妹這樣說,他的心情更不好了。
“我也不想這樣?!丙溗刖镏欤讨劾锏难蹨I。
“哥哥,你是不是想哭?”花朵伸手去碰麥穗的眼角:“哥哥,我警告你,你可不要哭。咱倆有心靈感應,你哭了我就得跟著哭,首都的天氣這么干冷,眼淚掉下來,臉會爆皮的。我是美女,我可不想變丑。”
麥穗哦了一聲,眼淚硬生生地憋了回去。
“顧江麥,你考得怎么樣?”周瑤蹦蹦跳跳地跑過來問。
麥穗吸了吸鼻子:“瑤瑤姐姐,我沒考好,是我讓你失望了,你會把送給我的紅繩要回去嗎?”
考試如戰(zhàn)場,小男娃覺得自已輸了,他做不了爸爸那樣的硬漢了……
“不會呀!”周瑤捧著麥穗的臉:“顧江麥,你能參加奧數(shù)比賽的決賽,就已經(jīng)比我厲害很多了。我呀,還得好好學習,追趕你呢。再說了,我送你的東西干嘛往回要。你送我的東西也沒往回要,對不對?”
“嗯!”麥穗認真點:“瑤瑤姐姐,我這次沒考好,下次繼續(xù)努力,咱倆一起努力!”
花蕊拉了拉麥穗的褲腿,稚氣道:“哥哥,就算你考鴨蛋也沒關系,你可以把鴨蛋拿回來,咱們全家一起吃。”
麥穗的臉羞紅,跺了一下腳:“我還不至于考零鴨蛋!”
花蕊呼呼兩聲,拍拍自已身上的小棉襖:“哥哥真是個小氣鬼,以后寶寶自已考零鴨蛋!”
顧銘鋒的嘴角扯了扯,蹲著下來,拉住花蕊的小手,認真地說:“閨女,答應爸爸,以后盡量不要零鴨蛋,行不?”
麥穗和花朵都是聰明的娃,學習上從來不用大人操心,就算想跳級也沒有問題。而花蕊……似乎成了他們家的學習“盆地”,三歲多了,馬上就快四歲了,十個數(shù)還數(shù)不明白。倒是會彈琴,會唱歌。若是以后想靠這一行吃飯,更得好好學習,不然被別人騙了都不知道。
花蕊想了想,小嘴吐出一個:“行。”
顧銘鋒這才放心下來,閨女可以笨,但必須踏踏實實做人。尤其現(xiàn)在社會這么復雜,不好好學習知識不行。
改革開放之后,人人都想走捷徑,偏偏他們家不這樣認為。飯要一口一口吃,路要一步一步走。所謂天若有情天亦老,人間正道是滄桑。
他們一家五口,屬于是新時代中的老式家庭。保持本心,不會偷奸?;?,不介意奉獻自已的一生。不看重錢財,卻看重尊嚴。
麥穗嘴上的水泡退了又發(fā),試卷答得不滿意,小男娃真是上了一股大火。嘴上長了水泡又擔心自已太丑,于是更上火了。
江素棠給他連續(xù)針灸兩次,水泡倒是消了,變成了硬硬的痂。
“麥穗,別總用手去碰,過兩天它自已就掉了?!苯靥亩诘?。
“媽媽,你說我怎么這么倒霉?”小男娃抱怨。
“起水泡而已,有什么倒霉,爸爸媽媽也起過,兩個妹妹也起過?!苯靥男χf。
“可是……”麥穗偷偷看周瑤:“媽媽,你根本就不懂?!?/p>
江素棠默默地把針拔了下來,兒子的少男心事,她還真是不懂。
吃飯的時候,周瑤嚼了兩口大米飯,心中忽然有了主意,用手指頭沾上飯粒,又把飯粒黏到自已的嘴上。小姑娘笑瞇瞇:“顧江麥,我嘴上也長東西了。你看是不是跟你一樣,有我陪著你,你別不高興了?!?/p>
“我……”麥穗更是懊惱,他想像爸爸一樣成為真正的男子漢,保護身邊所有人。但他現(xiàn)在卻像個懦夫一樣,還要瑤瑤姐姐這樣安慰他。
小男娃深吸一口氣,如同大徹大悟般,站了起來,挺直身板,敬了個軍禮:“我錯了,我不應該這么任性。我,顧江麥,以后要跟顧銘鋒同志學習,流血流汗不流淚!”
顧銘鋒滿臉感動地看著麥穗,心中期待自家的臭小子,有一天會變成真正的男子漢。
“哇!”周瑤的嘴巴張得老大:“顧江麥,你也太夸張了吧,簡直像港產(chǎn)電影一樣。對了,你看過港產(chǎn)電影沒?”
“沒……”麥穗泄氣地坐了下來,他的表現(xiàn)真的很夸張嗎?明明爸爸也是那樣敬軍禮的……他只是學爸爸的樣子。
周瑤哧哧地笑了兩聲:“雖然夸張,但你還挺帥的。尤其是你嘴上的痂,就像受了傷的小英雄一樣。”
小男娃的眼睛終于亮了:“真的嗎?瑤瑤姐姐,你沒有騙我吧?”
小姑娘用勺子扒拉著碗里的米飯,輕輕道:“騙你干什么?”
麥穗咧著嘴笑,只覺得什么煩惱都沒有了。哪怕結了痂的嘴角被扯得生疼,也暫時顧不上了。
到了傍晚,他們才去拜訪張建毅。經(jīng)過一段時間的中藥治療,張將軍不僅可以走路,還走得虎虎生風。不需要擔心老伴,薛書敏的氣色也好了很多。
“呦,這次怎么帶了四個娃?”老兩口饒有興致地看著周瑤。
“你是誰家的孩子?”
周瑤挺直身子,卻翹起腳尖,機靈道:“我就是這家的孩子,我叫花苞!”
老兩口還真信了:“顧江麥,顧江朵,顧江蕊,所以你叫顧江苞?”
周瑤張口就來:“對呀,我叫顧江苞?!?/p>
江素棠趕緊拉住小姑娘,解釋道:“張將軍薛姨,這是周瑤,瑤瑤是北部戰(zhàn)區(qū)營長周勇的閨女,周營長目前在建設深市?!?/p>
“嚯!”張建毅雙手背在身后,聲如洪鐘:“你們怎么把別人的閨女帶出來了?不怕人家不高興???”
薛淑敏看看麥穗,又看看周瑤,心中有了想法:“老頭子,你管那么多干什么,人家自有主張。青梅竹馬,兩小無猜多好啊?!?/p>
聽到青梅竹馬四個字,張建毅忽然吃起飛醋:“老太太,你是不是又想你那個港城的青梅竹馬了?你看你都老成啥樣了,還惦記著去港城給他當五姨太呢?”
“你這個糟老頭,再瞎說小心爛嘴丫子!”薛書敏毫不客氣地反駁。
麥穗悄悄地舔了舔自已嘴唇,這里只有他一個人爛嘴丫子,不知道薛奶奶是不是在指桑罵槐。
“我沒瞎說話?!毙∧型扌÷暤剜洁?。
薛書敏攬過麥穗,仍然在斗嘴:“乖孩子,薛奶奶沒說你,誰老薛奶奶就說誰?!?/p>
麥穗皺了一下鼻子:“我爸爸老?!?/p>
顧銘鋒輕咳一聲,這里面好像沒他什么事兒吧?怎么感覺莫名被罵了一句……
算了,親兒子,親生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