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素棠嚇壞了,她縮成一團。她很害怕男人大聲說話,大聲說話之后就要打她了。她不知道自已做錯了什么,她沒有多吃一粒米。
顧銘鋒臉黑了,女人這樣怯懦的樣子,讓他無比煩躁。他殺過敵人,再兇猛的敵人,一槍就解決了。他可以扭斷敵人的脖子,面對這個女人,沒招。
沉默,兩人都沉默著。
小麥穗和小花朵似乎有默契一般,端起自已的碗,噠噠噠地跑到廚房,盛了滿滿一碗飯。上面的米飯尖尖扒拉到媽媽碗里,這樣媽媽的碗里也滿滿的了。
又一人夾了一塊排骨放在媽媽碗里,然后又給自已夾了兩塊,剩下的四塊夾到顧銘鋒的碗里。
顧銘鋒拿起筷子,把自已碗里的排骨,給兩個娃各夾了一塊。第三塊夾給江素棠。
“孩子比你懂事,吃吧。”
兩個孩子美滋滋地吃了起來。
江素棠眼眶微微泛紅,鼻子一酸,眼淚竟然掉了下來。她知道顧首長是對她好呢,這個男人很兇,但是不打她,有好東西還給她和娃吃。她發(fā)誓,要好好報答。
江素棠傻,誰對她好一點,她恨不得拿命去還。除了一條賤命,她什么都沒有。
江素棠悄悄抹了眼淚,顧銘鋒看在眼里。心下一緊,他把人給嚇哭了,不至于吧?他練兵的時候,比這可狠多了。
沒招,他拿這個女人沒招。
江素棠收拾了碗筷,這里有上水也有下水,她手腳麻利,不一會兒功夫就把碗筷和廚房全收拾干凈了。
兩個孩子已經開始打哈欠,顧銘鋒讓她帶孩子去睡覺。
顧銘鋒安排他們娘仨住最里面的房間,還特意強調,不必擔心安全,他雙腿殘疾,行動不便。如果江素棠不放心的話,就把門鎖上,門里面有個門別,一推就鎖上了。
顧銘鋒不是個粗人,他的心很細致??偸桥c江素棠和小花朵保持著距離。他也喜歡孩子,也想與孩子親近,所以他會去逗弄小麥穗,因為小麥穗是個男娃。女娃,遠遠看著心里歡喜,不能過于親近。
男女有別,男女授受不親。
老周經常抱著瑤瑤親了又親,他看著也羨慕,羨慕歸羨慕,人家那是親閨女,心里得有數(shù)。
江素棠打了水,給兩個娃認認真真地洗了臉,洗了腳。她愛干凈,養(yǎng)的娃也干凈,以前住的地方沒有上水,她就挑水,挑來的水都被公公婆婆和丈夫霸占了。于是她背著兩個娃去河邊,十幾公里的路,好像不知道累似的一直走,腳上起了水泡,也不知道疼。
有幾次她想跳河,帶著倆娃跳河,最終是沒忍心。想過很多種結局,沒有想過自已會被趕出家門。到了這一步,說不清是福還是禍。江素棠只知道,不管怎么樣,日子得往下過。
兩個三歲的小寶寶似乎特別有安全感,不一會兒就睡著了。這里的被子溫暖舒服,不用所有人都擠在一起睡,他們可以把胳膊和腿伸直了。而且這里很有安全感,不會突然挨打,就算半夜也不會被突然拎起來打。
他們好想一直留在這里,跟媽媽在一起,留在這里。不要分開……
江素棠給兩個孩子掖好被子,輕手輕腳地出了門。兩個娃很久沒睡得這么香甜了,她心里感動。
江素棠又去廚房打了一盆水,涼水一半熱水一半,用手試探了幾次,終于不燙了。
她端著水盆,到了顧銘鋒的門口,想推門進去,覺得那樣太沒有禮貌了。她放下水盆,敲了幾下門。
“進?!蹦腥说穆曇衾淅涞?。
江素棠又端起水盆,走進房間。
“首長,我來給你洗腳?!?/p>
顧銘鋒瞥了她一眼:“水放這吧?!?/p>
江素棠放下水盆,緩緩蹲下,伸手去夠顧銘鋒的腿。
“你干什么!”顧銘鋒的雙腿不能動,無法躲開,只能用語氣來表達自已的憤怒。
“我想給您洗腳?!苯靥那优车卣f。
“不用,睡覺去!”
顧銘鋒兇巴巴的,江素棠往后縮了一下,她極小聲地說:“我是您的保姆。”
“我是來照顧您的,不是來享福的?!?/p>
也不知哪里來的勇氣,江素棠按住顧銘鋒的腿,把他的褲腿挽了上去,又把他的襪子脫了下來。
顧銘鋒想發(fā)火,卻又怕嚇到這個女人。
最后只能黑著臉,任由江素棠給他洗腳。
女人手上的動作很輕柔,生怕弄疼了他一樣。其實顧銘鋒的雙腿是沒有知覺的,他自已知道。
一個軍人一個戰(zhàn)士,雙腿不能動了,廢了。
“差不多得了。”顧銘鋒黑著臉。
讓女人給自已洗腳,比殺了他也好不了多少,這是一種心理折磨。
江素棠好像沒聽到一樣,依然認真地給顧銘鋒洗腳。每次她給癱瘓的公公洗腳時,公公色瞇瞇地看著她,說,乖兒媳一會給我洗屁股。她被嚇哭了,然后婆婆打她,把洗腳水潑在她身上,說她是個狐貍精勾引男人。
丈夫不會護著她,她鄙夷地看著她,惡毒的眼神像要把她生吞活剝。說她就是個破鞋,生的娃也是野種。
江素棠百口莫辯,兩個娃明明是丈夫的種,怎么就成野種了?
那天丈夫把她打暈,在野地里要了她。那是結婚兩年以來的第一次,事后很疼,那種疼她到現(xiàn)在還記得。
狗娃娘說,被男人睡是一種享受,咱們鄉(xiāng)下女人命苦,只有這種時候才享福咧!白天忙活一天,晚上在炕上這么一躺,等著男人侍候,快活!
一起干活的女人嘻嘻地笑著,樸實的臉上染了紅暈。
這種話題,江素棠接不上,她低頭沉默。
狗娃娘哪肯放過她,用手肘碰她的胳膊,問她:你家那口子也挺生猛的吧?
其他女人跟著笑:那還有假,兩個娃在那擺著呢!
江素棠心里麻木。嫁進來五年,那事只有一次。
思緒飄遠了,手上的動作卻沒停。
洗完之后,她用毛巾把顧銘鋒的雙腳擦干。她蹲在地上,把男人的腳搭在自已的膝蓋上,幫男人按摩。
顧銘鋒的喉嚨有點緊,他幾乎低吼:“我說差不多得了,你聾了?”
江素棠雙手停頓,也不知怎么了,眼淚啪嘰啪嘰地往下掉。
顧銘鋒愣住了:“你……你別哭啊……”
“我沒怎么你吧?”
“別哭了,我錯了行了吧?”
“祖宗啊,你可真是我祖宗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