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爹陳援朝正想詢問張主任的身份。
這時,老媽劉淑芳端著一盤新炒的野菜,和一碟腌過的羊肉走出了廚房。
林安魚拿著碗筷跟在后面。
“久等啦,咱家的飯菜上不了臺面,你可別怪我們招呼不到位啊?!?/p>
劉淑芳笑呵呵將菜端上了桌。
張主任看到了那盤羊肉,笑著問道:“這是小同志上山弄得吧?”
“對,我兒子打獵可厲害了,沒回下山都沒空過手,咱家現(xiàn)在有肉吃,都是他的功勞!”
劉淑芳說起陳旸,神情就變得驕傲起來。
陳援朝見狀,嘖嘖道:“瞧把你得意的,又不只是你的兒子,陳旸會打獵,還不是遺傳了我?!?/p>
“你就吹吧!”
劉淑芳沖丈夫翻了個白眼。
張主任只在旁邊笑。
陳援朝看了眼劉淑芳,催促道:“你也別忙了,快坐下一起吃吧。”
“對對對……來,坐下一起吃?!?/p>
張主任也補充了一句。
四方桌子,三方已經坐了人,劉淑芳便拉著林安魚和自己坐一方。
待所有人上了桌,陳旸便介紹道:“爸、媽,我給你們介紹一下,這位是濱陽機械廠的張主任,今天下午我陪張主任上山打獵去了,受了點輕傷,是張主任送我回來得?!?/p>
聽到張主任的來頭后,陳援朝和劉淑芳都吃了一驚。
陳援朝以為,一身中山裝的張主任,可能只是牛家鎮(zhèn)機關單位的某個工作人員,但沒想到對方竟然是來自濱陽機械廠。
作為省城的重點生產大廠。
濱陽機械廠的大名,在周邊縣鄉(xiāng)鎮(zhèn)如雷貫耳。
作為軍工企業(yè),廠里的領導班子,都是掛的行政單位正職,出行是能坐綠皮吉普車的。
好多人擠破了腦袋,托了各種關系,都沒能進入濱陽機械廠。
所以陳援朝知道,家里來了個機械廠的主任,意味著什么。
按道理說,他這種扎根黃土地的農民,別說跟張主任坐在一起吃飯,就算是見一面都幾乎不可能。
陳援朝作為一家之主,硬著頭皮舉起酒杯,對張主任客氣道:“張主任,我……我敬你一杯?!?/p>
張主任立馬舉杯迎合道:“來來來,咱們喝!”
兩人一杯酒喝完,飯桌的氣氛就忽然變得微妙起來。
在得知張主任的身份后,陳援朝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怎么聊天。
一向大大咧咧的老媽劉淑芳,也變得拘束起來。
張主任見狀,扶了扶眼鏡,笑瞇瞇看向陳援朝,問道:“老哥,你是幾幾年的?”
陳援朝愣了一下,忙坐端正了回道:“1931年生人,屬馬!”
“哦,那我還真得叫你一聲老哥了!”
張主任笑著給自己倒了杯酒,端起來說道:“老哥,我屬雞,比你小三歲,來,我敬老哥一杯?!?/p>
“哎喲,這怎么行……”
陳援朝嘴上猶豫著,手卻不自覺的舉起了自己的酒杯,干笑道:“張主任,您能大駕光臨,我就……我干了?!?/p>
陳旸見老媽劉淑芳和林安魚都愣著,于是招呼道:“媽、安魚,快動筷子啊,張主任人很隨和的,你們別太拘謹了?!?/p>
“對,都動筷子呀?!?/p>
張主任放下酒杯,向桌上的幾人笑道:“你們主人家不動筷子,我這個當客人的,也不敢動筷子不是?”
他這話一出口,瞬間讓氣氛輕松了很多。
陳援朝趕緊招呼道:“對對對,可別把張主任餓到了,那咱們就……吃飯!”
“對,吃飯!”
陳旸主動夾起羊肉,往老媽劉淑芳和林安魚的碗里夾。
林安魚表情滯了一下,抬眸深深看了眼陳旸,沒有說話,低頭輕輕咬了口羊肉,混著米飯細細咀嚼起來。
張主任本就覺得林安魚不像山里人,又見林安魚吃飯細嚼慢咽的,于是好奇看向陳旸。
“小同志,這位是你媳婦吧?”
陳旸正在大口刨飯,被張主任一句話問得差點噎住,頓時咳嗽了幾聲。
“臭小子,慢點吃,又沒人跟你搶?!?/p>
劉淑芳埋怨了一聲。
陳援朝接過張主任的話茬,回答道:“張主任你誤會啦,這孩子是我戰(zhàn)友的女兒,我那戰(zhàn)友十多年前在藏南犧牲后,我就把他的女兒接了過來。”
“哦,這樣?。 ?/p>
張主任一聽是這么回事,頓時對陳援朝肅然起敬起來。
畢竟那個年代,很多農村家庭都吃不飽飯,陳援朝能撫養(yǎng)戰(zhàn)友遺孤,可是需要極大的決心和魄力的。
“老哥,我算是明白了,你兒子是有為青年,你也是漢子一條,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,我必須再敬你一杯!”
張主任倒?jié)M酒,用雙手鄭重舉起,一口將酒喝光。
陳援朝覺得張主任對自己和陳旸的評價太高,趕緊謙虛道:“張主任,我和我家這小子,都是山里人,你可別這么夸我們?!?/p>
“山里人怎么啦?”
張主任語重心長道:“陳旸小同志是個打獵的好手,有目標有方向,要是早些年,一定是你們村的生產標兵!”
聽到這話,陳援朝和劉淑芳默契地相視一眼。
他們很清楚,要是真讓張主任見識到早些年的陳旸,張主任怕是說不出今天的這句話。
說到底。
張主任對陳旸的評價很高,這讓陳援朝和劉淑芳心里暖洋洋的,臉上也有了光。
陳援朝見酒瓶子快見底了,轉頭對劉淑芳道:“媳婦,去村口再打半斤酒回來,我得好好請張主任喝一頓?!?/p>
“好勒!”
劉淑芳答應得痛快,起身提溜著酒瓶就出了院子。
張主任想要阻止都來不及,只能轉頭看向陳援朝,“哎喲,老哥,差不多了……”
陳援朝還沒來得及說話,陳旸就笑呵呵道:“張主任,我爸平時不敢多喝,怕被我媽說。要不是有你在,我媽肯定也不會去買酒的,你就可憐可憐我爸,陪我爸再喝點兒吧?!?/p>
“臭小子,你胡說什么呢!”
陳援朝被兒子接了老底,頓時就漲紅了老臉。
“你呀你!”
張主任手指著陳旸,笑道:“好,既然你這個小同志都發(fā)話了,我要是不陪陪你爹,那我真是不識趣嘍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