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副狐貍套,靜靜布置在桉子樹之間。
其中一副套子里,還綁著一只成年的野兔,但早已死去多時。
狐貍套是老皮夾送給陳旸的第一個捕獵工具。
在重生初期,因為有狐貍套,陳旸少走了很多彎路,保證了上山以后不會出現(xiàn)空手而歸的窘境。
如今的陳旸,已經(jīng)很久沒來狐貍套附近,那只野兔也死了很久了,尸體一大半缺失,不知道被什么動物拖了去。
狐貍套一直在那里。
陳旸心中被什么觸動了。
他匆匆將野兔的尸體取下扔掉,又重新將狐貍套布置好,便叫上了葉兒黃,往山下走去。
“葉兒黃,等安魚好了,我們就繼續(xù)上山打獵,順便找找老爺子?!?/p>
“汪!”
葉兒黃嘹亮的犬吠聲,回蕩在山道上。
下山以后,陳旸直奔衛(wèi)生所。
老何和老徐一直等著陳旸。
“爸、老徐,我把風(fēng)花菜帶回來了?!?/p>
一進(jìn)衛(wèi)生所大門,陳旸放下背簍,迫不及待去看林安魚的情況。
幾根凳子并排擺在一起,拼接成簡易的床,林安魚躺在上面,身下墊著老媽的外套。
雖然喝了慶大霉素,但林安魚得情況還是不太樂觀,一直緊閉著眼睛,神色痛苦,額頭滲出了虛汗,嘴唇也微微泛白。
老徐不敢耽擱,急忙忙從背簍里取出風(fēng)花菜。
由于風(fēng)花菜是新摘的,肯定不能混著其他曬干的中草藥來熬藥。
老徐索性直接燒了一鍋水,將風(fēng)花菜扔進(jìn)去煮沸,煮出了昏黃的湯汁,等湯汁涼快以后,給林安魚灌了滿滿一碗。
完事后,他也沒其他辦法了。
用老爹陳援朝的話說,如果風(fēng)花菜也不行,那就只能等天亮了,找輛牛車,把林安魚送到縣城的人民醫(yī)院。
喝了風(fēng)花菜湯的林安魚,躺在凳子上,依然痛楚地閉著雙眼,眉頭微微蹙起。
陳旸守在跟前,期待著風(fēng)花菜能有效果。
別說。
只過去了一會兒功夫,林安魚的額頭上,就冒出了一層細(xì)密的汗珠。
陳旸也找不到帕子,只能脫下身上的背心,輕輕擦拭為林安魚擦掉額頭的汗珠。
他發(fā)現(xiàn)林安魚出的汗是冷的。
老徐得知后,若有所思片刻,竟然松了一口氣,說道:“太好了,寒毒被排出來了,人應(yīng)該會沒事的。”
陳旸也希望如此。
但對于老徐的水平卻不太信任,為了避免出現(xiàn)波折,他始終守在林安魚身邊。
老爹陳援朝打了好幾個哈欠,眼淚花花的,也跟著守在旁邊。
陳旸見老爹困得不行,就勸道:“爸,這么晚了,我一個人能守著,你先回去休息吧?!?/p>
“我還能守?!?/p>
陳援朝說完,又打了一個哈欠。
陳旸再勸道:“爸,回去吧,我媽肯定也在等著,見我們誰都沒回去,心里說不定多緊張呢,你先回去給我媽說聲,讓她先安心下來?!?/p>
“嘿,臭小子,搞半天你在關(guān)心你媽???”
陳援朝撇了撇嘴,也不再執(zhí)著,轉(zhuǎn)身朝著衛(wèi)生所外走去,一邊走還一邊嘟囔了句什么。
他走后,老徐將煤油燈提了過來,放在旁邊的凳子上,對陳旸說道:“我也抓緊時間補(bǔ)個覺,明天一早還要開門呢,要是姑娘有什么情況的話,你喊我一聲?!?/p>
“老徐,麻煩你了,那你先休息吧?!?/p>
“不麻煩,不麻煩……”
老徐擺了擺手,朝著里屋走去。
沒一會兒,里屋就傳來鼾聲。
眼下,周圍沒人,陳旸獨(dú)自守在林安魚身邊,時不時給林安魚擦拭著額頭和脖子上的汗珠。
林安魚靜靜躺著,或許是風(fēng)花菜真的起了效果,她臉上的痛楚之色減緩了許多,臉蛋在昏黃的煤油燈下,浮現(xiàn)了一抹血色。
當(dāng)陳旸不知第幾次抬手,要為林安魚擦拭額頭的時候,林安魚睜開了眼睛。
她眼波如霧,透著些許迷茫,靜靜看著陳旸。
“安魚,你……好多了嗎?”
“嗯……”
林安魚喉嚨有些失聲,目光從陳旸臉上,移到了陳旸手上。
看著陳旸手里的背心已經(jīng)攥得皺巴巴一團(tuán),林安魚表情有些恍惚,眼中也有什么一閃而過。
她張了張嘴,用著虛弱的語氣,嗔道:“難怪我剛剛聞著什么東西臭臭的,原來你用你的臟衣服給我擦臉呀?”
看著林安魚已經(jīng)有了說話的力氣,陳旸心中一松,說道:“我的背心哪臭了,前天才穿的,你的鼻子怎么比葉兒黃還靈?”
“你說我是小狗唄?”
林安魚將目光重新落回在陳旸臉上,看著陳旸臉上掛著擔(dān)憂,她嘴角噙起一抹淡淡的笑意,眼底也藏著一抹溫柔。
“陳旸,你剛剛?cè)ツ睦镎业乃帲俊?/p>
“額……”
陳旸一愣,反問道:“你怎么知道我去找藥了?”
“聽到的?!?/p>
林安魚咬了咬唇,追問道:“快說,你去哪里找的藥?”
“就在外面,有葉兒黃在,沒怎么費(fèi)勁就找到藥了?!?/p>
“哦,那為什么去了這么久?”
“久嗎?”
“都怪葉兒黃調(diào)皮,非要在外面玩兒,所以耽擱了一些時間吧?!?/p>
陳旸話音剛落,趴在旁邊的葉兒黃抬起了頭,歪著腦袋看向陳旸。
林安魚將目光從陳旸臉上移開。
她其實什么都明白。
“陳旸,你晚上一個人上山,不害怕嗎?”
“有葉兒黃在,我怕什么?”
陳旸咧嘴一笑。
林安魚聞言,嘴唇翕動著,將腦袋微微撇向一旁,只用極小的聲音說道:“可是我怕……”
怕什么?
林安魚沒有明說。
夜深了,衛(wèi)生所內(nèi),煤油燈的火光昏暗了很多,周圍事物的輪廓漸漸變得模糊。
但空氣里,卻有什么東西明朗了起來。
“安魚……”
陳旸輕輕喊了一聲,將手中的背心放下,伸手搭在了林安魚冰涼的小手上。
冰涼的觸感,讓陳旸內(nèi)心一陣觸動。
“安魚,為了你能好起來,我什么也不怕?!?/p>
“所以千萬要好起來,好嗎?”
今天上山的經(jīng)歷,提醒了陳旸,重生的意義,不僅在于彌補(bǔ),更在于守護(hù)。
不是什么東西,都像三副狐貍套一樣,始終等在那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