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過半個多時辰,畫雨和顧嬤嬤就查清楚了,府中三等丫鬟、婆子的粽子比往年少了兩個,曾有人質(zhì)問,廚房的人說是二奶奶定下的規(guī)矩。
畫雨怒沖沖道:“肯定是謝武家搞得鬼,上次二奶奶就不該輕易饒了她!”
顧嬤嬤看向畫雨,解釋道:“上次的事情說大不大,就算二奶奶罰她最多也就罰點銀錢,就不如攢起來,等她再犯事的時候數(shù)罪并罰,定能把她從管事的位子上擼下來?!?/p>
畫雨恍然大悟,“原來是這樣,那這次正好能奪了她的管事?!?/p>
窗外日頭高懸,馬上各房就要去廚房領(lǐng)飯菜了。
“午飯后再說?!?/p>
江婉清上面還有伯爺,總不能讓這點事耽誤了長輩吃飯。
午飯是和賀玥瑤一同吃的,如今賀璟天在外院書房讀書,中午的時候就不進來了,吃了飯還能多歇息一會兒。
飯后,讓柳姑姑照看著孩子,江婉清帶著院中其他人去了廚房。
“去把府中各處的管事都叫到廚房,每處再叫一兩個三等的丫鬟、婆子過去候著。”
畫雨領(lǐng)命去了,顧嬤嬤見她胸有成竹的模樣,不免好奇問道:“二奶奶打算如何處置?”
江婉清腳步從容,“按舊例處置?!?/p>
其實她真的沒想現(xiàn)在就處置謝武家的,她進門時間短,還沒完全調(diào)查清楚哪個有能力又有忠心,能擔(dān)任廚房管事之職。
可謝武家的偏偏蹦跶個不停,讓人想不處置都不行。
廚房的人還在吃飯,見江婉清過來都嚇了一跳,忙都站起來問候:“二奶奶怎么來廚房了,這里油煙重,別熏著您了。”
江婉清并沒有進去,只站在院墻的陰影下,有眼色的小丫鬟忙搬來了椅子安放好。
各處的管事們陸續(xù)都來了,找了陰涼的地方悄聲等著。
看著人來得差不多了,江婉清這才道:“謝武家的,把廚房的賬簿拿來。”
伯府各處管事都有單獨的賬簿,每日花銷多少銀錢進了多少東西都記上,為了就是方便主子查賬,不過主子們也很少查,因為領(lǐng)銀錢的時候就都寫清楚了。
謝武家的心頭“突突”的跳著,手腳都軟了,她怎么這么倒霉,剛做的事就被捉到了。
五月的正午已經(jīng)很熱了,不過眨眼的功夫,謝武家的額頭上冒出了一層汗。
江婉清可沒時間等她墨跡,直接指著榮華媳婦道:“你去拿?!?/p>
榮華媳婦猜測是為了粽子的事情,她巴不得二奶奶查清楚呢,立馬就進了旁邊的屋子翻出了賬簿。
江婉清翻到前幾日購買糯米、餡料那一處,看了兩眼就把賬簿扔到了謝武家的腳下。
“說說吧,三百斤糯米,近百斤的餡料,一共包了多少粽子,如何分配的?”
賬簿上的數(shù)量和當(dāng)初單子上是一致的,那就是后續(xù)的事情出了差錯。
謝武家的也不敢去撿那賬簿,只吭哧道:“包了一千個粽子,按照等級分了下去,還剩三十斤米和若干餡料?!?/p>
她也不敢細說到底如何分配的。
江婉清暫時從她身上移開了視線,轉(zhuǎn)而對著廚房所有人問道:“你們是如何分配的,是所有的粽子統(tǒng)一做,還是各有分工?!?/p>
榮華媳婦暗自心喜,忙上前解釋道:“原本是一同做的,做到一半的時候謝嫂子就讓我們幾人去準備府里的飯食,剩下的由她帶著三個人做的。”
“哪三個,站出來?!?/p>
話音落下,那三人才磨磨蹭蹭的站了出來。
江婉清記不全下面人的張相,但從她們的衣著打扮來看,該是二等的。
三人包括謝武家的在眾人的注視下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的,過了一小會兒,就又一個膽子小的“撲通”一聲跪倒在地,“二奶奶…”
江婉清轉(zhuǎn)向謝武家的,問道:“我之前怎么叮囑你的?”
謝武家的沒看到三等丫鬟婆子,心里還存著一絲僥幸,“二奶奶吩咐按著舊例采買、發(fā)放?!?/p>
“你按舊例了嗎?”
“確實按的舊例,不信您問徐兆家的,她收到的粽子是否和去年相同?!?/p>
徐兆家的冷不丁的被提到,心里暗罵一聲,嘴上去不得不說:“我收到的粽子確實與去年相同?!?/p>
徐兆家的是針線房的管事,與謝武家的同年被杜姨娘提拔上來的。
江婉清又問:“其他人可有想說的?”
大家雖然心知肚明,但都在觀望,看這位二奶奶的有何手段,因此眾人皆不發(fā)一言。
他們在觀望,江婉清又何嘗不是在觀望,就想看看這些人的反應(yīng)。
過了好一會兒,其中有兩三個躍躍欲試想說話的,猶猶豫豫最后也沒站出來。
江婉清抬了抬手,“把她們叫進來?!?/p>
一連進來了十幾個三等的丫鬟婆子,當(dāng)即就讓謝武家的傻了眼,這二奶奶果然是有備而來。
江婉清氣定神閑的理了理衣裙,“按著舊例三等丫鬟婆子該發(fā)六個,今年你發(fā)了多少個?”
謝武家的塌腰松胯,無力道:“發(fā)了四個?!?/p>
“今年的粽子比之往年如何?十斤米出多少粽子?”
謝武家的猶自掙扎著,“與往年相同?!?/p>
當(dāng)中有人粗使婆子拿出四個粽子呈到江婉清面前,“二奶奶您看,這粽子還沒我拳頭大,比往年小了一圈,這四個加起來也不抵往年三個大?!?/p>
江婉清冷冽的聲音響起,“這樣的粽子,一斤米能出七八個,按十斤米出七十個,那一百斤米能出七百個,廚房還算三十斤米,那就是用了二百七十斤米,按著榮華媳婦的說法,你們四個包了一百三十五斤米的粽子,應(yīng)該包九百多個,但你們實際包了多少個,又發(fā)了多少個?剩余的粽子呢?米呢?”
她的聲音如珠玉落盤,一字一句都清楚響亮的落在眾人耳中,字字逼近,壓的眾人喘不過氣來,更算不清她所說的這些賬。
謝武家的滿頭大汗,她想反駁,卻根本找不出反駁的理由,只吶吶道:“不是這樣的,一切都與往前沒什么區(qū)別,偶爾有一兩個頭小的也很正常,誰也不能保證每個粽子都是相同的?!?/p>
身后那兩人已經(jīng)被江婉清散發(fā)的無形壓力壓垮,紛紛跪倒在地,口中求饒不停。
江婉清又道:“既然你不承認,那咱們把發(fā)下去的粽子讓大家再交上來,一個個稱了重計較?!?/p>
那樣差的只會更多!
謝武家的掌管廚房好幾年,那一個粽子用了多少米多少餡料她一看便知,那她當(dāng)然也明白二奶奶給她算的那筆賬其實是算少了。
她抬頭看向穩(wěn)坐在陰涼中的那人,卻只看到那人眼中的堅決與剛毅。
罷了罷了,再狡辯也無益,惹得主子惱了只怕牽扯出更多。
她慢慢屈腿跪下,無力承認道:“求二奶奶開恩,老奴貪墨是有原因的,我家…”
江婉清抬手制止了她,“無論什么原因,都不是你欺下瞞上的理由,若今日不懲戒你,又如何對得起那些被克扣粽子的小丫鬟和婆子們?”
“賀伯,依著府里的舊例,謝武家的該如何處罰?”
賀伯面無表情的答道:“她濫權(quán)為己謀利,照例是打二十板子并卸了她的職?!?/p>
“前幾日謝武家的犯了督查不清的錯,當(dāng)時我好心給她機會,沒想到她卻接連再犯,可見是沒把府中的規(guī)矩放在眼里!”江婉清面容肅穆,黑亮的眸子如一汪深不見底的池水,沒有一絲波瀾。
“兩罪并罰,即日把謝武家的趕出府,永不再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