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村衛(wèi)生所點(diǎn)著一盞油燈,空氣里彌漫著草藥混雜的怪味。
孫紅梅單獨(dú)躺在木板床上,臉上的水泡被村里唯一的赤腳大夫挑破,擦上了紫藥水。
赤腳大夫錢貴,四十多歲的老光棍,據(jù)說以前是給牲口看病的,后來培訓(xùn)了幾個月就給人看病了。
孫紅梅因?yàn)閭?,暫時(shí)得以留在衛(wèi)生所休整。
但是,傷口的疼痛讓孫紅梅的根本合不上眼,她摸索著找到了一面鏡子,想知道自己現(xiàn)在的模樣。
手開始發(fā)抖……
鏡子里那張臉,有坑洼不平的傷口,而傷口也被紫色藥水覆蓋,原本還算周正的五官,現(xiàn)在看起來也有些恐怖。
啊啊啊啊……
她的臉,怎么變成了這副模樣!
滿腔的恨意無處發(fā)泄,她咬著牙狠狠念出那個名字:“溫……莞!”
這一切都怪溫莞!
要不是溫莞這個小賤人,她怎么會被開水燙傷,又怎么會變成這副鬼樣子!
孫紅梅躺在衛(wèi)生所的破床上,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。
她要報(bào)復(fù)!要讓溫莞比她慘百倍,千倍!
她知道溫莞資本家女兒的身份,但其他人還不知道。
等她傷好后,要想法子,讓所有人都知道溫莞是資本家的狗崽子,讓她在紅星村永世不得翻身。
深夜,村里一片寂靜。
溫莞摸索著來到了牛棚旁,借著一點(diǎn)月光,她看到了一個瘦骨嶙峋的老人蜷縮在干草上。
“咳咳——”老人佝僂著,不時(shí)發(fā)出劇烈的咳嗽聲,仿佛要將肺都咳出來。
這個人就是她父親,溫明華!
他們父女才分別多久,父親怎么被蹉跎成這樣?!
溫莞還來不及傷心,又看到父親旁邊,一個更加瘦小、看起來只有十來歲的男孩。
那男孩正是她的小弟溫煦,此時(shí)小弟正緊緊地依偎著父親,試圖用自己的身體給父親一點(diǎn)溫暖。
溫莞望著兩人的身影,只覺得一股巨大的酸澀直沖鼻腔。
她躲到一邊,從空間拿了壓縮餅干、紅糖塊、衣服、以及裝著靈泉水的水壺。
她不敢拿太多,怕被人發(fā)現(xiàn),只能先取一些必需品。
溫莞走到縫隙里,輕聲開口:“爸,小煦……是我,莞莞……”
牛棚里死一般的寂靜,咳嗽聲也停了。
接著,傳來顫抖的聲音:“……誰?誰在外面?”
溫莞的眼淚涌了上來,“爸,是我…莞莞……我來看你們了……”
“莞莞?” 溫明華的聲音充滿了難以置信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會在這里?!快走!被人發(fā)現(xiàn)就完了!”
溫明華語氣急切,緊接著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。
“姐?是姐姐嗎?” 弟弟溫煦帶著哭腔,小聲響起來。
“是我!阿煦別怕!”
溫莞爬進(jìn)去,將懷里的東西卸了下來。
“爸,阿煦,我是紅星村新來的知青,今天剛到。在這里沒人知道我們的關(guān)系,你們千萬別說漏嘴!”
她語速極快地交代,同時(shí)將懷里的東西塞了進(jìn)去。
“這里面有衣服,還有吃的!衣服,你們記得藏在外衣里面穿,吃的,留著慢慢吃。”
“對了,水壺里的水,給爸多喝點(diǎn),對咳嗽好!一定要喝!”
黑暗中,一只小手顫抖著接過了東西。
溫明華壓抑著咳嗽,疑惑地問:“莞莞,你怎么沒去京市…為什么要來這個地方?謝家那邊?”
“爸!先別管那些,我只想您和阿煦好好的!您先喝口水!”
溫明華下意識地抗拒,但溫莞不由分說地喂了幾口。
神奇的事情發(fā)生了!
那幾口水下肚,溫明華只覺得喉嚨的灼燒感竟然奇跡般地減輕!
“這,這水……” 溫明華驚愕地看著女兒。
“爸,別問,再喝一點(diǎn)!”
溫莞又喂了幾口,拿出餅干掰開泡在剩下的靈泉水里,弄成糊狀,一點(diǎn)點(diǎn)喂給父親吃下。
溫明華看著女兒忽然懂事的樣子,渾濁的老淚無聲地滑落。
時(shí)間一分一秒過去。
牛棚里只剩下溫明華小口喝水,和溫煦狼吞虎咽的聲音:“……真香……”
溫莞強(qiáng)忍著淚,聽著里面的進(jìn)食聲,才放心的離開。
她沿著來時(shí)的路,更加謹(jǐn)慎地往回走。
也許是完成了最重要的任務(wù),她緊繃的神經(jīng)稍稍放松,踩在田埂上。
“咯吱”一聲。
下一秒,一個流里流氣的聲音響起。
“喲,這么晚了,溫知青……這是打哪兒回來啊?”
溫莞循聲望去,只見陰影里慢悠悠地踱出來一個人影。
正是林東野!
他臉上掛著那種慣有的的痞笑,但那雙在眼睛里,顯得格外明亮。
林東野圍著她轉(zhuǎn)了一圈,最后盯著她沾滿泥土的鞋子。
“嘖嘖,大半夜的不睡覺,這方向……不是從牛棚那邊過來的吧?怎么,對牛感興趣?”
溫莞眉眼冷了幾分,迎上林東野的目光。
“睡不著,出來透透氣,林同志不也這么晚沒睡嗎?”
“我?”
林東野嗤笑一聲,姿態(tài)更加放松。
“我是村長的兒子,我想去哪就去哪?!?/p>
“至于你,溫同志,這才剛來,這黑燈瞎火的……”
“你透氣透到牛棚那邊去了?該不會是,想搞什么破壞吧?還是說……”
他拖長了語調(diào),“那邊有什么人……讓你惦記著?”
溫莞握緊拳頭,眼眸劃過—絲危險(xiǎn)的精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