安德烈的人品雖然不怎么樣,但作為蘇國派出來的專家,技術(shù)水平還是有的。
一開始,他心里還挺得意。
他想著,這幫華國人,沒了他的指導(dǎo),肯定把這條生產(chǎn)線搞得一團糟。
說不定現(xiàn)在這里面,零件都堆得亂七八糟,到處都是改廢了的半成品。
可是,越往里走,他臉上的得意就越少,心里的震驚就越多。
不對勁。
太不對勁了!
他躡手躡腳地湊近那條熟悉的生產(chǎn)線,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。
這……這是怎么回事?
生產(chǎn)線非但沒有他想象中的混亂和破敗,反而……反而看起來井井有條。
那些新加裝的夾具和傳送軌道,雖然和他熟悉的設(shè)計不一樣,但是從一個工程師的角度來看……
這些改造,看起來相當(dāng)合理??!
結(jié)構(gòu)合理,用料扎實,每一處修改的都處理得干凈利落。
這……這哪里像是出了問題的樣子?
這分明就是一條已經(jīng)準(zhǔn)備好,隨時可以開工的,完美的生產(chǎn)線啊!
安德烈的心,一下子就慌了。
怎么會這樣?
張力那個蠢貨不是說,葉文剛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,生產(chǎn)線出了大故障嗎?
難道是張力騙了他?
不,不可能,那家伙沒那個膽子!
那……那就是葉文剛在演戲?故意放出假消息?
可這也不對啊,那他何必把那個女工程師叫過來?
安德烈腦子里一團亂麻。
他心里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懼。
萬一,萬一真的沒出問題呢?
萬一華國人真的靠自己把生產(chǎn)線改造好了呢?
那他安德烈算什么?
他跟謝爾蓋先生拍著胸脯做的保證,不都成了笑話嗎?!
明天大使先生就要來了。
他很清楚,這次蘇國代表團的目的所在。
他們是來看華國人失敗的,不是來看他們成功的!
如果真的成功了,那雖然表面上只是蘇國代表團見證了華國的成功……
但是私底下,他和謝爾蓋都要負(fù)責(zé)的!
不行!絕對不行!
安德烈在心里安慰自己。
對,看起來沒問題,不代表實際上就沒問題!
機械這東西,差之毫厘,謬以千里!
說不定是里面的核心零件精度不夠,或者是什么電路連接出了問題!
對!一定是這樣!
可是,這大半夜的,他總不能把機器發(fā)動起來檢查吧?那不是立馬就暴露了?
安德烈心里沒底,額角都沁出了冷汗。
他來都來了,總不能坐以待斃,比起華國和蘇國之間的這些事情。
他最想要做的,是保住自己個人的利益!!
要不……
一直在他心里躍躍欲試的想法,在這個時候又冒了出來。
不管這個生產(chǎn)線有沒有問題,他只要稍微改動一點,給生產(chǎn)線弄出問題來……一切不就解決了嗎?!
謝爾蓋因為自己大膽的想法而心臟狂跳,但是這對于他目前的處境來說,是最好的解決方案了。
他打量著眼前的生產(chǎn)線,從大衣口袋里摸出了趁手的工具,朝著前方的一臺機器走去。
擰松一個軸承,或者想辦法破壞內(nèi)部構(gòu)件?
他有些舉棋不定。
前者只需要排查就能修好,后者比較麻煩,但是那個女工程師來了,都未必能解決。
要不……
正當(dāng)他要靠近的時候,謝爾蓋突然覺得自己的右手手肘像是被什么東西撞到了一樣。
這一個猝不及防,他當(dāng)即齜牙咧嘴起來。
“嘶——”
更要命的是。
那個位置……
是他的胳膊肘麻筋??!
“當(dāng)啷!”
猝不及防的一下,讓安德烈的手指都發(fā)麻,手中的工具也拿不住,竟是徑直跌落在水泥地上。
安德烈的心一下子提起來了。
他下意識地看向遠(yuǎn)處有沒有保衛(wèi)科的人發(fā)現(xiàn)。
因此,也錯過了最佳的,將工具撿起來的時機。
然后……
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心愛的工具在地上彈跳了兩下,“嘰里咕?!本珳?zhǔn)無比地滾進了機器底部和墻壁之間那道狹窄的縫隙里,消失不見了。
壞了!!
這下可出大問題了!
安德烈捂著自己的胳膊肘,整個人都懵了。
這可怎么辦???!
他總不能把工具留在這里吧??!
這工具可是他從蘇國帶過來的,跟華國工人的工具完全不一樣,一眼就能看出差別。
而且……更要命的是,上面還特地刻著他名字的縮寫。
這要是被廠里的人發(fā)現(xiàn)了……
那他深夜?jié)撊牍S,意圖不軌的事情,可就徹底瞞不住了??!
雖然這工具不一定立刻被發(fā)現(xiàn),但是留著它無疑是個定時炸彈。
不行,必須得把它拿回來!
安德烈趴在地上,伸長了脖子往那道縫隙里瞅。
黑漆漆的,什么也看不見。
他估量了一下那道縫隙的寬度,大概也就比他的肩膀?qū)挷涣硕嗌佟?/p>
應(yīng)該……應(yīng)該能鉆進去吧?
他雖然最近吃得不怎么樣,瘦了點,但好歹骨架還在。
可是,他還有別的選擇嗎?
安德烈有點絕望。
除了拿回來,他好像也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。
媽的。
他心里有點崩潰,暗暗責(zé)怪自己為什么走路不小心,撞到了胳膊肘的麻筋。
不然,他怎么會面對如此離譜的局面呢?
安德烈沒有注意到,就在他頭頂不遠(yuǎn)處的橫梁上,一道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身影正無聲地勾起了嘴角。
曲令頤心里給自己點了個贊。
她可真是太機智了!
剛剛安德烈胳膊肘上那一下,自然是她的手筆。
對于一個空間能力者來說,隔空給他的麻筋來一下,再精確地控制扳手滾動的方向和落點,簡直是輕而易舉。
這是一個安德烈根本沒有辦法拒絕的陷阱。
瞧著安德烈準(zhǔn)備往夾縫里蛄蛹的身影,曲令頤聳聳肩。
誰讓這個王八蛋準(zhǔn)備搞破壞呢!
她本來以為安德烈這個人是受了大國沙文主義的影響,才這么離譜……
但是沒想到,人和人之間的差距,簡直比人和狗的差距都要大。
這個王八蛋竟然連搞破壞這種事都能做得出來……
那就別怪她不客氣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