曲令頤回頭看了一眼。
哦豁!
這個叫錢剛的,還真是自尋死路啊。
把屋里的這幾個大佬給吵了出來……而且現(xiàn)在馮遠征還沒走呢。
剛剛發(fā)話的,正是馮遠征。
他其實已經(jīng)抄錄好了曲令頤的那一摞草稿紙,準備今天回到奉天,坐火車回京城。
此刻,他已經(jīng)換好了出發(fā)的裝扮——軍裝常服,肩膀閃閃發(fā)亮的肩章差點沒把錢剛給嚇死。
這里,什么時候有一位將軍?!
馮遠征已經(jīng)將方才曲令頤等人和錢剛的爭吵聽得清清楚楚。
“你就是安鋼來的工程師?”
他大步流星地走過來,凌厲的目光掃過錢剛,冷哼一聲:
“國家派你們來,是讓你們協(xié)助驗證技術(shù),是讓你們來完成任務(wù)的!不是讓你來這里擺官威,耍脾氣的!”
錢剛一下子就慫了。
“我……我這其實是誤會,我沒這么說,都是這個女工添油加醋,我不是這個意思?!?/p>
他轉(zhuǎn)頭看向其他的工人,試圖挑撥。
“我就是覺得,這么個女工出來代表整個工廠,是不是有點不太合適啊?!?/p>
按照錢剛所想。
這樣一來,矛盾就直接轉(zhuǎn)移到了這個年輕漂亮的女工身上。
本來也是,女工啥時候能代表整個工廠了!總歸也輪不到她說話吧!
沒想到。
周圍的工人就不干了。
“曲工怎么不能代表我們了?你什么意思,還想要污蔑曲工說謊嗎?”
“她可比你更想讓項目完成,整個項目都是曲工的技術(shù),曲工的心血,你在這里搗什么亂?!”
“就是!你不許說曲工壞話,女工怎么了?!女工超級厲害好嗎!我們的拖拉機技術(shù)和鋼鐵技術(shù),都是曲工的!”
錢剛張口結(jié)舌,驚訝得說不出話來。
????什么情況?
新拖拉機廠的總工程師,是這個嬌滴滴的小姑娘?!
怎么可能呢?!
這個時候,不遠處走過來的項國榮也沉聲道:
“不像話!支持國產(chǎn)拖拉機和先進煉鋼技術(shù)的研發(fā),是上級的決定,也是我們所有工業(yè)戰(zhàn)線上同志的共同目標?!?/p>
“這位同志,你這種態(tài)度,到底是想干什么?是不把上級的任務(wù)放在心上嗎?”
李紅星更是直接,他指著大門的方向,對錢剛說道:
“你要是不想干,現(xiàn)在就可以回去!我們奉天不歡迎你這種耍大牌、攪弄是非,不把任務(wù)放在心上的人!”
這幾人的話句句都像是重錘,砸在了錢剛的心上。
他雖然不認識這幾個人,但是……這三人一個帶著將軍的肩章,另外兩個穿著中山裝,完全是領(lǐng)導的樣子。
難道是奉天的領(lǐng)導?
錢剛哪里見過這種陣仗,嚇得腿都軟了,臉色煞白,一個字都說不出來。
他本以為自己是安鋼來的,能有點優(yōu)越感,誰知道一腳踢在了一堵鋼墻上!
這這這……
這可咋辦?!
“我、我……”方才氣焰囂張的他,這會兒磕磕絆絆,兩腿都在打哆嗦,“我其實……”
馮遠征冷冷地看著他:
“還呆在這里做什么?你不是不想干嗎?就滾回去!”
錢剛低著頭,快步走出工廠大院,走兩步甚至還摔了個跟頭,爬起來繼續(xù)往外。
丟臉。
他從來沒有這么丟臉過!
自從在安鋼靠著妹妹傍上了列夫,他就沒有這么被人指著鼻子呵斥過。
不過是幾句話而已……
那個小丫頭片子耳朵那么靈,關(guān)鍵是伶牙俐齒,一點面子都不給!
這些個工人也是,被一個小丫頭片子騎在頭上耀武揚威,一點沒有男人氣概!
還有那個徐文,胳膊肘往外拐,當眾拆他的臺!
張立軍也是,那么多人面前都沒有護著他!
最可恨的是那幾個當官的,官威那么大,一上來就護著那個小丫頭,把他狠狠痛罵了一頓!
這么點大的小丫頭,又不是什么老師傅,哪里能有什么技術(shù)?
這些人該不會是被她的外表所迷惑了,盲從盲信吧!
這還能有好果子吃嗎?
錢剛一肚子火沒處發(fā),走到工廠大門口,索性一屁股坐在了門房旁邊的一塊石頭上。
他不走了,他就在這兒等著。
他就不信了,那個什么狗屁的煉鋼技術(shù)能是真的!
這可是蘇國人當做不傳之秘的技術(shù)?。?/p>
就連列夫?qū)<叶紱]跟他說,張立軍這個七級工,當時去蘇國參觀的時候也只看了兩眼。
就憑奉天這個破廠子,一個乳臭未干的小丫頭,就能搞出來?!
做夢!
他敢斷定,張立軍和徐文進去,肯定也是什么都搞不到,還得灰溜溜的回來。
到時候,他倒要看看,他們怎么收場!
錢剛看了看天色,心里冷哼了一聲。
最多半個小時,那兩個人就該出來了。
等回了安鋼,他一定要去跟列夫?qū)<液煤谜f說今天的事!
就說奉天這邊的人,不尊重他們安鋼的工程師,還盲目自大,搞些虛頭巴腦的東西!
讓列夫?qū)<胰ジ鷦S長告狀,看他們以后還怎么有臉求著安鋼!
與此同時,工廠的臨時會議室里。
氣氛和門外錢剛的憤憤不平截然不同。
這里安靜得只能聽見紙張翻動的“沙沙”聲,以及張立軍和徐文兩人越來越粗重的呼吸聲。
在他們面前的桌子上,攤開著一摞已經(jīng)微微泛黃的草稿紙。
正是曲令頤那天晚上通宵趕出來的,關(guān)于純氧頂吹轉(zhuǎn)爐技術(shù)的設(shè)計圖紙和計劃書。
“張工!這圖紙!這……”
張立軍的手都在微微發(fā)抖。
他作為安鋼的七級技工,是廠里絕對的技術(shù)骨干,曾經(jīng)有幸跟隨代表團去蘇國參觀過一次。
雖然當時只是走馬觀花地看了一眼,核心的東西一點沒讓碰……
但那個轉(zhuǎn)爐煉鋼時壯觀的景象,以及蘇國工程師口中透露出的只言片語,已經(jīng)讓他對這項技術(shù)的先進性有了深刻的認識。
這個圖紙,怎么看怎么感覺……
像是真的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