曲令頤有點“壞”。
這是最近許多老伙計都發(fā)現(xiàn)的事情。
要是說旁人有點壞,那指定是個貶義詞。可是說起曲令頤,大家的這個壞字都打上了引號。
李工總是覺得,這個年紀不大的小丫頭,還真有點本事。
她有技術(shù),又有讓所有人服氣的手段,關(guān)鍵是她看著嬌滴滴的,但是還真挺能吃苦。
和他們這些工人整日里待在一起,那是一聲都沒有叫苦,工作起來嚴肅認真的那股子勁兒,讓這些老工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。
可是脫離了最嚴肅的時候,這個小丫頭一本正經(jīng)的表情下面總是憋著點小壞主意。
專門想要瞧他們這些老工人被她嚇得錘子都拿不動的表情!
“一天到晚的,就知道在這里嚇我!小心哪天真把我給嚇過去!”
李工沒好氣地揮揮手,撿起地上的錘子。
“行行行,我留這兒,到時候我廠長殺過來,你得幫我給應(yīng)付好啊!”
曲令頤就等他這句話呢。
她一樂:“沒事,實在不行咱們給你廠長看看那理論的數(shù)據(jù)……反正你也被嚇了一跳,不如也嚇嚇別人?”
李工:“……好像真有道理哈?!?/p>
曲令頤笑而不語。
葉老眼睜睜地看著本來一本正經(jīng)的李工直接被曲令頤帶歪,當即捶胸頓足。
“曲工!你……”
“不是李工,你們廠長今年七十了吧!可別真把人嚇出個好歹來!”
車間里頓時在忙碌中洋溢起了歡快的笑聲。
奉天的工人和一拖廠來的工程師,這些個原本素不相識的人,已經(jīng)在這歡聲笑語當中擰成了一股繩。
別說,大伙兒打心底覺得,曲工這個人是真了不得??!
“你說,咱們曲工……這腦子到底是怎么長的呢!”
“這姑娘也太精了,我懷疑當時我們來的時候,就是被她這么稀里糊涂地帶進來了!”
“沒錯!剛來那會兒我心里一直在想,這么個小姑娘,真的能整這么大的項目嗎?當時她說話,我就覺得挺有道理,沒想到三兩句就熱血沸騰起來了……”
李工“咣咣”敲完幾個零件,這會兒才慢條斯理地開口道:
“人家可不只是精,有些人的精明,那是純屬往自己口袋里撈東西,心里都想著的是自己。”
“可是你看咱們曲工,她是精,她也有點蔫兒壞,愛作弄我,可是她心里想著的、手上坐著的,都是為我們?nèi)A國,你說我能不服氣嗎?!”
工廠的工作進度在團結(jié)一心之下突飛猛進。
而另一邊,軍區(qū)的人則一頭霧水。
“哎,你說……怎么這么長時間沒見過曲工了?!卑才d小聲跟蘇建軍嘀咕,“是不是去執(zhí)行那個任務(wù)了?”
不知道什么時候。
安興在提到曲令頤的時候,自然而然地換了稱呼。
不是團長媳婦,而是——曲工。
蘇建軍道:“可能吧……馬興國他們?nèi)靸深^喊著要見曲工,但是團長說,曲工現(xiàn)在的項目正在攻堅階段,這幾個星期吃住都在工廠……”
“啊??”旁邊的一個參謀都偷偷抽了口涼氣,“工廠那邊那么苦,居住條件比不上咱們家屬院,曲工真能吃這個苦?”
周圍人當即看向他,眼神頗為不善:
“不是,你啥意思啊,說咱們曲工看上去不能吃苦是吧!”
“人家在鄉(xiāng)里幫了那么多老百姓,那可是自己跑去下鄉(xiāng)的……”
參謀反應(yīng)過來自己說錯話了,連忙舉起雙手告饒:
“不是,我不是這個意思……我是說,曲工看起來文文弱弱、白白凈凈的,又是那種出身,按理說應(yīng)該是嬌生慣養(yǎng)吧……可是她偏偏能吃這個苦!”
是??!
眾人一時間心里都萌生出了點佩服的情緒。
不過,又有人小聲嘀咕道:“團長這次壓力可大了去了……你看,這么漂亮的媳婦,又這么有能耐……”
這話倒是得了不少人的共鳴。
一旁也有參謀嘆口氣道:“那天我聽見師長把嚴團長找過去,和他說什么——”
他學著師長的話,仿佛面前真有一個看不見的“嚴團長”似得,一板一眼道:
“曲令頤同志正處于技術(shù)攻堅的關(guān)鍵階段,拖拉機技術(shù)對于咱們?nèi)A夏開發(fā)北大荒,實在是太重要了——青山同志,你可要為曲工做好后勤保障工作啊?!?/p>
好家伙!
一整個好家伙!
這多新鮮?。?/p>
簡直是倒反天罡!讓嚴團長給他家媳婦做好后勤保障!
在這個大院里,誰家不是家里的女人給男人提供后勤保障?
怎么到了嚴團長家里就反過來了呢?
不過這些人可沒半點兒笑話嚴青山的意思,畢竟能遇上個這么有厲害的媳婦,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呢?。?/p>
他們主要是擔心……
讓男人來保障后勤,嚴青山心里會不會受不了???
……
辦公室里。
嚴青山聽到許志剛這話,倒也沒像是旁人想的那樣受不了,反倒露出了點微笑來。
這幾天,他每天只有去送東西的時候才能見到曲令頤的面。
這些天,她穿著工裝。
和那些個工人一樣同吃同住,稍微有點不同的是,作為廠里唯一的女同志,她睡的是單間。
每次見到她的時候,她都是忙碌的。
有的時候趴在地上去看機器,有的時候臉上和手上都會沾上機油和灰土。
但是每當她回過神來看向他的時候,那雙明亮的眼睛里仿佛正在燃燒著的堅定,比任何外在的美貌都要動人許多。
嚴青山點頭道:
“好,工廠那邊條件比較艱苦,我這邊多往她那里跑跑……我有的時候,會從咱們食堂打飯帶過去,帶的肉菜,她也會和工人們分享……這樣一來肉票總是不太夠了?!?/p>
許志剛道:“我這里還有些票,你先主要供著她那邊。”
然后,許志剛一頓,仿佛想起了什么似得:“咱們的人在河里撈了幾條大魚,回頭讓食堂的大師傅燉上一鍋,給工廠那邊添點油水……”
沒辦法。
拖拉機這個項目實在是太重要了。
如果能在冬天生產(chǎn)出一批拖拉機,那北大荒的開發(fā)工作進度能被直接拉高一個檔次!
關(guān)鍵是,還能讓華國不至于被蘇國卡脖子!
相比于項目的重要,一條魚算什么?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