H這會兒,馮遠征已經(jīng)顧不上去奉天的事情了。
什么火車票,什么回京市,已經(jīng)全都被他拋在腦后。
他雖然是個徹頭徹尾的粗人,只不過認得幾個字,并不能看懂那些深奧的圖紙。
但是……
曲令頤寫在后面的文字敘述,他是真的能看懂的。
有些,是他之前聽說了的,比如說生產(chǎn)鋼水的效率,還有對燃料的節(jié)約。
但是有些,也是他沒聽說過的。
比如說……
這種新高爐,比之前的煉鋼爐的建造成本還要更低?!
馮遠征捧著那幾張泛黃的草稿紙,簡直就像捧著一座金山。
他不可置信地問曲令頤:
“這些都是真的嗎?這種新式煉鋼爐真的比現(xiàn)有的更便宜,更好建造嗎?!”
曲令頤點頭道:“是這樣,這也是它歐洲迅速推行起來的原因……另外,我自己做了一些改進,讓當(dāng)中的廢料能夠得到充分的運用?!?/p>
她伸手,翻過草稿紙的下一頁,露出了她的計劃,隨后輕聲道:
“這種煉鋼技術(shù)有一個問題,就是它在生產(chǎn)當(dāng)中會釋放大量棕色煙氣,需要加以凈化回收和利用。棕色的煙氣,其實是氧化鐵灰塵,可以中心回爐煉鋼?!?/p>
“它的爐渣,含較高的磷元素,可以進一步利用我這里的改進,來制作磷肥——這樣,我們也可以將廢物利用,將其制作成對我們農(nóng)業(yè)生產(chǎn)有用的產(chǎn)品!”
光是聽著這個敘述,馮遠征都不由得激動了起來。
一旁的工人們更是激動了。
“媽呀?。∵@爐渣里面還能煉出化肥來呢!”
“咱們現(xiàn)在的化肥,還是得用外匯來換的!咱們這叫……變廢為寶??!”
“曲工,你到底是咋想到的哇??!”
“是啊是啊,這些煙霧竟然還有用,我以為就是單純的嗆人呢?!?/p>
曲令頤頗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此刻湛藍的天空,還有遠處綿延的山脈,輕聲道:
“我一直覺得,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,我在讀書的時候,到過那個日不落帝國的首都?!?/p>
“就在五年前,因為工廠的空氣污染,首都里面死了好幾千人呢……你們?nèi)绦那浦蹅兊眉覉@變成那個樣子嗎?”
眾人一下子咋舌。
“乖乖,這還能死人呢?。 ?/p>
“不愧是留洋過的,見過世面,要是咱們也弄成那個樣子,可就慘了!”
“就是,咱們這邊的大山里,可都是寶貝??!”
“還得是曲工也有法子!煉鋼的廢渣能做材料,煙氣里頭還有鐵,還可以繼續(xù)煉鋼,這可太節(jié)省了??!”
這會兒,葉老已經(jīng)看完了那些個圖紙,心里的激動也難以抑制。
從他專業(yè)的眼光來看,這個圖紙,確實有著理論的可行性??!
而且,確實是歐洲人當(dāng)寶貝的不傳之秘!
他湊過去,想去跟著馮遠征一起看曲令頤在最后寫下的那長篇文字,可是湊過去的時候,竟是直接怔住了。
如果說剛剛看到拖拉機時候,馮遠征那是掉了兩滴馬尿,現(xiàn)在……他捧著曲令頤的草稿紙,淚水已經(jīng)將近決堤。
這、這寫的是什么?
怎么能讓這個老將軍淚流滿面呢?
葉老湊上前去,接過那張草稿紙。
下一刻,他如遭雷擊。
“那些殺不死我們的,會讓我們變得更加強大……”
“對,沒有錯的!”葉老喃喃自語,不知什么時候,他也雙眼濕潤,“任何援助都不是憑空而來的,都是有隱藏條件的……如果我們一味地依賴蘇國的援助,那不就完全沒有自己的體系了嗎!”
“那么苦那么難的時候我們都過來了,連亡國滅種的危機我們都挺過去了!”
“我們不會在工業(yè)體系這種事情上被打垮的?。∏?,你這是把我們的心里話給說出來了?。?!”
周圍的工人們雖說大多不識字,但是聽葉老念出來的字字句句,都忍不住情緒激昂了起來。
“沒錯!咱們國家就是得搞自己的體系!不能全依賴別人!”
“有些援助,那根本就是讓我們聽話才搞得!這可不行!”
“曲工!!真不愧是曲工,這說的可真好?。 ?/p>
曲令頤瞧著周圍那一雙雙帶著點濕潤的、明亮的雙眼,一時間被這直白的夸獎搞得有些無措和赧然了。
她眨眨眼,有些不好意思地說:“呃……我,我就是今天早上太困了,也不知道應(yīng)該怎么說服馮將軍,所以……所以就寫了一點我自己的想法?!?/p>
她期待地看著馮遠征,輕聲道:“您看,我這個技術(shù),是不是比蘇國給過來的‘援助’好……”
馮遠征雖然不知道蘇國具體的方案。
但是他相當(dāng)確定!
蘇國給他們的技術(shù),絕對不可能是這種最先進、最前沿的技術(shù)。
他拍著胸脯道:
“曲工!你放一百個心,這個技術(shù)如果拿過去,保準沒問題?!?/p>
隨后,他臉色突然一變。
“壞了!得趕緊去打個電話!趕緊把消息告訴給京市那邊才行!”
這要是不在去和蘇國代表談條件之前告訴鐘老,那不就白瞎了嗎??!
一行人連忙一路沖回了廠房,準備撥打電話。
“嘟、嘟、嘟……”
電話雖然層層轉(zhuǎn)接到了京里,但是,始終無人接聽。
眾人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。
這,這是什么情況?
難不成,會議已經(jīng)提前開始了?
……
與此同時,京市的某間辦公室里。
昨天一夜未眠的那位鐘老,面色頗有些嚴峻,瞧著面前的蘇國代表。
原定于早上十點的會議,在蘇國代表的要求之下提前到了八點,這多半意味著……在蘇國代表眼中,這是一場需要持久拉扯的會議。
這說明,蘇國人或許想要提出一些,讓華國難以接受的要求。
鐘老曾經(jīng)想過,到底是怎樣的要求,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,情況會變成這樣。
“你是說,一拖廠那邊發(fā)生的事情,傷害到了蘇國人的感情……而為了修復(fù)這個感情,促進鋼鐵廠項目的繼續(xù)……”
鐘老越說,聲音就越低沉,仿佛壓抑著怒氣。
“你們需要在我們的海岸線修建一座電臺……以聯(lián)系你們在深海的潛艇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