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同于錢剛在外面凍得瑟瑟發(fā)抖。
廠里的爐子燒得暖暖和和。
張立軍和徐文兩個人,已經(jīng)完全忘記了自己是來驗證技術的。
更是在聽了馮遠征的話之后,直接將自己的任務忘得一干二凈。
任務?
什么任務?
驗證曲工技術的任務嗎?
沒空沒空,反正有馮遠征去匯報呢,他們得趁著這個時候多和曲令頤學習一下。
“這個增壓閥門,我怎么沒想到呢!”
“你別說,我當時在蘇國參觀的時候看見了,但是我想不明白這里為啥要裝這個閥門……現(xiàn)在總算搞明白了!”
“咱們安鋼的后續(xù)工程不是要再修高爐嗎?這個頂吹爐的成本,怎么感覺比之前的計劃還要低?!?/p>
“哎喲,這個管道的口徑,我之前還不知道為什么……”
曲令頤在一旁微笑著聽他們討論,偶爾會出聲解答一下他們的疑問。
她發(fā)現(xiàn)這兩個人不虧是安鋼的技術骨干,基礎非常扎實,很多問題一點就透,還能舉一反三,提出自己的想法。
這樣的技術骨干,這樣的出色工人,東三省的各個工廠里,應該有不少。
如果給予培訓、理論指導……
這一批人在實際生產(chǎn)過程當中,也會影響和帶動身邊的人,扭轉(zhuǎn)工廠的風氣……
正當屋內(nèi)的眾人都在思考和討論的時候,伴隨著食物的香氣,房門被推開了。
“開飯開飯?。 ?/p>
“曲工,幾位客人,先填飽肚子再干活咯??!”
幾個工人端著盆,給屋里送吃的來了!
原本全神貫注于圖紙的張立軍和徐文這才反應過來,肚子咕嚕嚕地叫喚了起來。
對哦。
這都快到晚上了。
他們午飯都沒吃呢,可不餓嗎?
飯菜被一一擺在了旁邊的桌子上。
一盆熱氣騰騰的雜糧面饃饃,個頭很大,看起來就很實在。
旁邊是一大碗酸菜炒肉末,酸菜的酸味和肉末的香味混在一起,非常開胃。
最后,老熟人安興小心地端進來一個瓦罐,跟在嚴青山后面走了進來,他神秘兮兮道:“曲工,今天有好東西??!”
罐子的蓋子一揭開,濃郁的香氣伴隨著肉香就飄遍了辦公室。
徐文驚訝道:“今天伙食這么好啊!還有湯喝!”
張立軍也一愣一愣的。
這什么日子,還有雞湯?!但是咋感覺比雞湯更香呢?
大家都餓了,也不客氣,各自拿了碗筷。
曲令頤也感覺饑腸轆轆,她盛了一碗湯,先喝了一口,隨后驚訝地睜大了眼睛。
“這湯……好鮮?。?!”
之前她是喝了許志剛帶人送過來的雞湯的,因為是土雞熬得湯,當時她感覺鮮得要命。
但是這個湯,比那天的還要鮮香,有種說不出來的鮮甜味道。
是因為里面放的干菌菇?還是因為這個燉湯的“雞”有什么玄機……
曲令頤看向嚴青山:“今天這個湯是……燉得什么呀,好鮮,喝著好暖和好舒服。”
嚴青山正在往嘴里塞一個饃饃,聽到她問話,咀嚼的動作停了一下。
他的眼神有一點微妙的漂移,含糊地回答:“……隨便弄的。”
若是換了之前,曲令頤多半是覺得自己碰到了這男人的什么隱秘,不會繼續(xù)追問。
可是都現(xiàn)在了,她還能看不出來,是嚴青山不好意思了?
這個男人也不知道在不好意思什么,這打來了野物,不是相當厲害的事情嗎!
果然,坐在另一邊的安興聽到了,忍不住笑了起來。
他大聲說:“曲工,您可別聽我們團長的!他看您這陣子太辛苦,人都瘦了,心里著急。今天天沒亮,就一個人悄悄進了后山,也沒帶槍,就憑著手藝下了幾個套子?!?/p>
“沒想到運氣好,中午就套回來一只肥大的野雞,下午就自己在家里給您燉上,說要給您好好補補身體!”
這下,屋子里所有人都恍然大悟。
“野雞?”
“原來是野雞湯,怪不得這么鮮!”
在部隊里,槍法好的人很多,打個獵不算什么稀奇事。
但是下套子,那完全是另外一回事。
最近這陣子天冷,山里頭濕滑,路不好走。
在這個情況下能找到獵物,下套子,這么有效率地打到野味……
這還真了不得??!
被這么多人看著,嚴青山更不自在了。他把嘴里的饃饃咽下去,低著頭解釋道:
“小時候,我是在長白山那邊跟著我爺爺長大的。我爺爺以前是山里的趕山人,打獵和下套子這些,都是那時候看他做,自己跟著學的。”
他好像覺得這種技能不值得一提,又補充了一句:“都是些找東西吃的土辦法,算不上什么本事?!?/p>
土辦法?算不上本事?
曲令頤聽著他這么說,看著他那副因為不好意思而顯得有些僵硬的表情,心里感覺很奇妙。
她一點都不覺得這土。
這哪里土了!
這可太厲害了?。?/p>
怪不得,她總覺得這個男人身上,有一種野性的力量,原來是這樣啊。
那不是從書本里學來的,也不是在工廠里練出來的,而是在和自然的相處中,一點點積累起來的生存技能。
超級帥好吧??!
她的眼睛很亮,看著嚴青山,身體稍微湊近了一些,將聲音放得很輕很柔和:
“我覺得,這非常厲害,你很了不起啊。又是戰(zhàn)斗的英雄,又有這么厲害的能耐?!?/p>
嚴青山拿在手里的半個饃饃,停在了半空中。
他能感覺到她說話時溫熱的氣息,還有她話語里真誠的褒揚意味。
他的身體僵了一下,然后那股紅色,從耳根迅速蔓延到了整張臉上。
他本來以為……曲令頤這樣的大小姐會嫌他這一手土的,但是……她竟然喜歡!
嚴青山就跟打了雞血似的。
不行!
他最近還得找個機會進山!
得想方設法給他媳婦弄點大家伙來!
屋子里熱熱鬧鬧,大家吃著香噴噴的飯,喝著熱乎乎的湯,聊得熱火朝天。
這一幕,伴隨著將要黯淡下來的天色,和門口的錢剛形成了鮮明的對比。
錢剛坐在工廠大門外那塊冰冷的石頭上,感覺自己全身的熱量正在一點點被抽走。
錢剛的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,胃里空得發(fā)慌。
張立軍和徐文這兩個人,到底在里面干什么?怎么這么久還不出來?
難道真被那個小丫頭給說服了?
這不對??!
蘇國的先進技術,這么一個年輕的女娃娃,怎么能搞出來?
錢剛坐不住了。
冷!
實在是冷!
他不能再等下去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