跑快點,早點去好早點回來?!?/p>
方安催著六十五號上了北大道。
見六十五號跟拉磨似的。
沒好氣地催促了下。
六十五號回頭幽怨地瞪了眼。
這車上裝著五百多斤肉。
往西邊走還是上坡兒路。
它哪走得了那么快?
但方安可不管那些。
回身就拿起了裝著豆粕的大麻袋。
“你要不快點走,我就把這個扔了。到地方?jīng)]吃的就餓著你,讓你不好好干活。”
“咴……”
六十五號發(fā)出一聲低鳴。
似是向方安抗議。
但看著方安已經(jīng)把麻袋拿到了馬車外邊。
只能試著加快了速度。
方安欣慰地笑了笑。
“這才對嘛!快點走一會兒多喂你點。”
六十五號耷拉著腦袋也沒信。
甚至都沒搭理方安,只是默默地往前走。
但這一次它走的很快。
往常從雙馬嶺到小白楊溝。
方安趕馬車要走一個點。
這次才用了四十多分鐘。
中午十二點半從家出發(fā),到這邊還不到一點二十。
“行了,慢慢往前走吧,別累著?!?/p>
方安等馬車進了小白楊溝提醒了句。
六十五號這才放慢了步伐。
慢吞吞地往生產隊的正中央走去。
“誒?小伙子?又過來賣魚??!”
馬車沿著北大道往西走。
走到張木匠家門口。
剛好趕上張木匠出來到臟水,看到方安打了個招呼。
“張師傅?今個不賣魚,賣肉?!?/p>
“賣肉?啥肉???”
“豬肉和狼肉啥的,還有熊肉——”
“嚯,這老些呢?”
方安側過身子剛介紹一半。
張木匠這會兒才注意到馬車上的那些肉。
小跑著湊了過來。
“這肉都咋賣的?”
“腰盤一塊二,血脖一塊,下水和頭賣八毛,都按斤幺?!?/p>
方安思索著報了個價。
小白楊溝這邊去縣里不方便。
平時也買不到肉。
他大老遠敢馬車來的,自然得多買點。
然而。
張木匠聽到這價非但沒嫌貴。
還笑呵呵地夸贊了句。
“行啊小伙子,這價格挺便宜的。頭兩天有倆人去小虎隊那邊買,那狼下水還賣一塊錢一斤呢,你這狼和豬下水都按八毛算?”
“嗯。”
“別啊,這豬下水多香啊?一塊錢一斤也能賣出去?!?/p>
張木匠看四周沒人,小聲勸了句。
“賣那么貴干啥?都自擱打的,能賣點錢就行。”
“小伙子真仁義?!?/p>
張木匠暗暗豎起了大拇指。
方安笑了笑也沒多說。
看了眼四周問起了別的。
“張師傅,咱這兒隊長家在哪來著?我去那邊借下大喇叭喊一嗓子?!?/p>
方安尷尬地撓了撓頭。
上次賣魚前兒張木匠帶方安去過。
但他當時也沒記住。
這小白楊溝別看只有二十來戶。
人不咋多。
但隊里的路規(guī)劃得跟迷宮似的。
上次他去隊長家拐了好幾個彎兒。
要不是張木匠帶著他都找不著門。
就算找著了也出不來。
然而這一次。
張木匠卻并沒有答應。
“借那玩意兒干啥?這個點兒都擱小賣部打牌呢,一會我過去給你喊一嗓子得了。”
“那不用麻煩你了,我擱外邊喊兩聲?!?/p>
方安說完就要去小賣部。
但張木匠卻把人攔了下來。
“你別著急走啊,正好這會兒沒人,我先買點。一會兒人多該搶不著了?!?/p>
張木匠說完放下臟水桶就圍著馬車撒目。
方安停下馬車沒急著走。
但他也沒閑著。
回過身掃了眼車上的那些肉。
正想著找一塊一會兒送給張木匠。
要是張木匠不說。
他也不知道小賣部那邊有打牌的。
方安沿著馬車邊緣掃了一圈。
一眼就盯上了馬車后方的一塊五花肉。
然而還沒等他過去拿。
張木匠突然跑過去拿起了馬車后面的那個大野豬頭。
“小伙子,你這兒就一個豬頭了?”
“嗯,就拿這一個?!?/p>
“正好。得虧讓你等會兒,這要讓別人看著我都買不著了,幺下多少錢。”
“十七斤三兩,八毛錢一斤,十三塊八毛四。給十三吧。這豬頭骨頭挺多的,零錢就不要了?!?/p>
方安稱完沒急著收錢。
跑到馬車后方拿起了剛剛看中的那塊五花肉。
“你這是干啥?”
“送你的。剛你要不說我都不知道去哪賣——”
“那可不行。你要這樣我不買了?!?/p>
張木匠嚇得連忙把手縮了回來。
“以前幫你找點人老送這送那的,以后再這樣不幫你了。這豬頭都給我抹一斤了,還拿那玩意兒干啥?”
張木匠說啥不干。
方安又勸了幾句也沒勸動。
最后。
張木匠只是把豬頭拿進了院兒。
隨后又跑出來買了點馬鹿肉和野豬肉,一起拿進屋后這才跑去了小賣部。
“老郝兒,來二兩白酒,再抓點大料?!?/p>
“張師傅?今個啥日子咋還喝上了?”
旁邊看熱鬧的婦人問了句。
“他喝啥酒?那滴酒不沾,誰家喝酒就買二兩???”小賣部老郝拿完東西算著賬。
“那你買白酒干啥?”
“剛買了點肉,回家燉肉用,去腥的?!?/p>
“買肉?擱哪買的?你去小虎隊了?”
旁邊打牌的男子追問道。
“去啥小虎隊?那賣得死拉貴的。剛有個小伙子來這兒賣肉了,就之前賣魚那小伙兒。賣得可便宜了,腰盤才一塊二,下水啥的八毛錢就買,還有野豬肉呢?!?/p>
“啥?那豬下水也八毛錢?”
婦人瞪著大眼睛追問。
“可不嘛。我來前兒去好幾個人了,估計這會兒都快賣沒了?!?/p>
“這老頭,有這好事兒咋不早說呢?”
婦人埋怨了句披上大棉襖就往外跑。
路上才把衣服穿好。
然而等她來到方安的馬車前。
馬車旁邊已經(jīng)圍滿了人,全都在那挑肉呢。
剛才張木匠把豬頭拿到院里出來買肉前兒。
附近的鄰居就聽見了動靜,已經(jīng)跑到馬車旁邊挑上了。
“小伙子,這肉都咋賣的?”
婦人跑過來急切地問道。
“下水和頭八毛錢,血脖一塊,其他的一塊二?!?/p>
“那腰盤后丘啥的——?”
“都一塊二。五斤四兩,六塊四毛八?!?/p>
方安急著幺秤。
不等對方說完就回了句。
但婦人并沒有在意方安打斷了她的話。
看著車上的肉雙眼放光。
前兩天小虎隊的獵戶打了頭狼。
她和她丈夫去那邊買肉,一斤狼腰盤要一塊五,血脖啥的都得一塊二三,搞得她倆都沒舍得買。
“那給我來五斤五花肉,再來點豬腸子,有豬血嗎?”
“這個還真沒有,那東西不好拿,沒帶?!?/p>
方安實話實說。
剛才裝車前兒,他還想著拿點豬血過來賣。
或者擱家里灌點血腸,直接賣成品。
但他著急往這邊走也沒時間灌。
要是直接拿豬血也不好往外賣。
除非把血切成塊兒放到塑料袋里面。
但那豬血在桶里都凍實成了。
拿刀也切不動。
“那行,那就光拿腸吧,那苦腸都給我裝起來——”
“誒,二軍媳婦兒,干啥玩意兒呢?你都買沒了我們還咋買了?!?/p>
婦人這邊剛說完。
旁邊剛要拿苦腸的老大爺卻不樂意了。
“哎呀三叔!我家那口子愛吃那玩意兒,下回你再買,??!”婦人笑呵呵地湊過來,不停地往老大爺?shù)纳砩腺N。
老大爺嚇得連連后退。
婦人見狀也沒再搭理,抓起那一堆苦腸就遞給了方安。
“來小伙子,撐一下多少斤?!?/p>
方安看得直愣眼珠子。
果然高手都在民間。
還第一次看著這么搶東西的。
婦人等方安幺完秤付完錢就走了。
老大爺一陣無奈,只能把豬大腸拿了起來。
“大爺,這大腸我就沖了一下沒洗那么干凈,你吃前兒多洗兩遍?!?/p>
方安幺完秤提醒道。
“沒事兒,就吃那味兒呢。洗太干凈了油都洗沒了?!?/p>
大爺說完,拎著兩根大腸和一塊肉,笑呵呵地回了家。
然而。
方安聽到這話卻愣在了原地。
這大爺口味兒挺重啊。
早知道擱家前兒就不洗了。
免費送他一份大腸刺身。
“小伙子,肉咋賣的?”
方安這邊正嘀咕著。
小賣部那幫打牌的人突然湊了過來。
張木匠賣完東西回來。
看到車前圍滿了人列著嘴笑了笑,轉頭就進了院兒。
“腰盤一塊二,血脖一塊,下水八毛?!?/p>
方安簡短地報完價。
幾人一聽賣這么便宜,爭搶著就挑了起來。
眨眼間。
半個小時過去。
馬車前的人漸漸散去。
方安看了眼時間,站在馬車旁擺了下肉。
把狼肉、豬肉啥的分成堆,后面賣的時候方便挑。
張木匠聽外邊消停了。
出來看方安一個人在那兒忙活,小跑幾步過來幫忙。
“小伙子,忙夠嗆吧?進屋歇會兒再走?”
“不了,這還不少肉呢,我得干凈去趟小虎隊,趁天黑前趕回來。”
“也是,黑燈瞎火也挺危險的?!?/p>
張木匠點了點頭也沒再多勸。
方安收拾完肉打過招呼坐上馬車。
隨手從車上拿了塊兒熊肉。
“張叔。”
“???”
張木匠這會兒正往回走,聽到動靜詫異地回過頭。
下一秒。
一塊兒熊肉奔著胸口飛來。
嚇得他急忙用雙手接住。
“小伙子,你這——?”
“熊肉,拿著嘗嘗,燉前兒多燉會兒?!?/p>
“不用拿……”
張木匠小跑幾步想送回馬車上。
但方安扔完就趕著馬車去了小虎隊。
他想追都沒追上。
“這孩子……”
張木匠暗暗嘆了口氣,早知道還不如不幫忙了。
但看方安走遠了,他也只能把肉拿了回去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