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

天剛蒙蒙亮。

方安爬起來伸個懶腰，正慢吞吞地疊著被子。

但回頭看到抗桌上的小布袋。

想起來今個還有正事兒。

皮勒撲楞地把被疊好跳下炕，踏拉著棉鞋就往外跑，邊跑邊提鞋。

然而等他從小屋跑出來。

卻發(fā)現(xiàn)陳燕芳已經(jīng)抱好了爐柴正站在爐子旁架柴火。

“大嫂？起這么早？”

“啊？這不尋思早點(diǎn)去嘛！你這著急忙慌的咋滴了？”

陳燕芳隨口回了句，急忙轉(zhuǎn)移話題。

但即便如此。

方安還是察覺到了不對勁。

“我去借下馬車，別去晚了借不著——”

“對！我這想著想著還給忘了。你回屋再睡會兒吧，這剛五點(diǎn)多點(diǎn)，我去借。”

陳燕芳剛要去拿外套。

卻被方安攔了下來。

“我大哥醒了嗎？”

“沒呢，正睡著呢！”

方安側(cè)著耳朵聽了聽。

聽到大哥的呼嚕聲確定大哥還沒醒，這才看向陳燕芳低聲。

“大嫂，昨個一宿沒咋睡吧？”

“啊？”

陳燕芳愣了下，皺著眉頭埋怨了句。

“哎呀啥一宿沒睡？就今個早起了會兒！”

方安看在眼里沒急著戳破。

雖然大嫂沒說，但他已經(jīng)猜到了是什么原因。

“大嫂，我大哥這病其實(shí)不難治，現(xiàn)在去還來得及。上次我去縣里前兒見過那大夫治病，有些癱瘓一年多的都好了，我大哥這病對人家來說都小病，肯定能治得好?！?/p>

陳燕芳尷尬地笑了笑。

見方安看穿了她的心思也不再隱瞞。

“你大哥那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，萬一錢花多了，他寧可忍著疼都不帶看的?！?/p>

“那沒事兒，只要他今個能去，以后有得是辦法。別往后拖就行。不管啥病，只要現(xiàn)在治就肯定來得及?！?/p>

陳燕芳心安地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。

這話當(dāng)初小蓉也說過。

德明剛癱瘓那會兒，小蓉就勸兩人趕緊去縣里。

但那會兒家里沒啥錢。

好不容易殺頭豬，買點(diǎn)肉還了賬。

剩下的肉還沒等賣，全讓狼給叼走了。

因此這病才拖到現(xiàn)在。

不過現(xiàn)在德明愿意去，應(yīng)該也還來得及。

“行。你大哥都答應(yīng)去了，不能不去。你趕緊回屋再睡會兒吧，我去借馬車?！?/p>

“我去吧。這前兒外邊挺冷的。”

方安說完裹緊大棉襖就鉆了出去。

“誒小安！”

陳燕芳追出去想攔回來。

但她剛出門，方安就跑沒影了。

因此，她只好留在家里點(diǎn)爐子，然后再抱點(diǎn)柴火早點(diǎn)熱飯，等小安回來好吃點(diǎn)熱乎的暖和暖和。

另一邊。

方安出了門一路小跑著去了老劉家。

等他跑到老劉家大門口時。

剛好趕上老劉正在開大門。

“老劉大哥。”

“嘿！”

老劉被突然冒出來的方安嚇一激靈。

“你小子，嚇我一跳，大早上跑這兒干啥來了？”

“找你借趟馬車，上回借的都用完了?！?/p>

“你不說我都沒想起來，快進(jìn)屋。大冷天的也不怕凍壞了。上次我不跟你說了嗎？著急先拿著用，用完再給錢。”

“哪那行？讓別人知道了，你以后不也不好借了？”

兩人閑聊著進(jìn)了屋。

這會兒張秀紅還在東屋疊被子。

因此，老劉拿過筆和紙還有兩把椅子，跟方安坐在了外屋。

“說吧，借幾天？”

“就今個一天，明個我看情況——”

“你等會兒，我剛想起來?！?/p>

老劉拿著筆剛要寫，突然停了下來。

“上回我不跟你說忙完歇兩天，這咋又去了？”

“不是，我今個不去縣里送魚，帶我大哥去縣里看病?！?/p>

“啥？看??？”

老劉不禁愣了下，“你大哥答應(yīng)了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哎呀，那太好了！你不知道，你大哥剛癱瘓那會兒，我和老嚴(yán)就勸他去縣里看病。那脾氣死犟死犟的，說啥都不干?！?/p>

老劉擰著眉頭埋怨道。

“我昨晚也勸了半天，要不著我大嫂擱旁邊幫著勸，估計(jì)也不帶去的。”

“行，能去就行。管咋他能去看就是好事兒。對，我趕緊給你寫，別耽誤事兒?！?/p>

老劉說著寫好條子遞給方安。

方安付了錢剛想走，突然又折了回來。

“老劉大哥，還得麻煩你點(diǎn)事兒?！?/p>

“跟我還客氣啥？啥事兒說！”

“這不去縣里嘛，我尋思帶孩子買點(diǎn)東西，家里沒人。你要有空幫忙看下家唄，抽空去兩趟就行。”

“這事兒……”

老劉頓時犯了難。

“今個你嫂子她娘過生日，我跟你嫂子得去南屯，不擱家。要不這樣吧，我去找志軍，讓他幫你看家。那小子擱家呆著也沒啥事兒?！?/p>

“不用，我回去再研究研究?！?/p>

“那你還研究啥？你不帶他撈魚，累死他這前兒也賺不著錢，這點(diǎn)忙還不幫？走，我跟你去找他去！”

老劉回東屋裹上大棉襖帶上狗皮帽，帶著方安往東走。

這老劉和嚴(yán)建山住在同一條街。

去劉志軍家要先走到東邊的岔路口往北拐一下，然后走到前面第一個路口再往東拐。

兩人閑聊著拐到劉志軍家門口的那條街。

正沿著大道往東走時，右手邊突然傳來個熟悉的聲音。

“老劉，小安？你倆這是干啥去??？”

兩人停下腳步回過頭。

一眼就看到了嚴(yán)建山和嚴(yán)曉慧在后院抱柴火。

“嚴(yán)叔？”

方安詫異地看了看四周。

這才發(fā)現(xiàn)兩人已經(jīng)走到了嚴(yán)建山家的正后方。

“我去找趟志軍。”

“小安，是不要去撈魚??？”

嚴(yán)曉慧拿著半截柴火追問。

“不是，我一會兒帶我大哥去縣里看病，家里沒人，尋思找志軍幫忙看下家?！?/p>

“看??？德明答應(yīng)去了？”

嚴(yán)建山激動地問道。

“答應(yīng)了?！?/p>

“你看我說什么來著？還是小安有招，咱當(dāng)初跟燕芳那么勸德明他都沒答應(yīng)。”

老劉苦笑著搖了搖頭。

“能去就行，再拖下去真不是啥好事兒。那你倆也別去找志軍了，上午我沒啥事兒，我?guī)湍憧粗??！?/p>

嚴(yán)建山說完看向嚴(yán)曉慧。

正猶豫著要不要跟方安說說帶曉慧一起去。

上次曉慧跟小安去縣里就買了些家里用的東西。

讓這丫頭買點(diǎn)新衣服她也不買。

如今燕芳跟著小安去。

有燕芳在能看著曉慧買幾件新衣服。

但他轉(zhuǎn)念一想。

這小安去縣里是帶德明看病的，又不是去縣里趕集的。

要是讓曉慧去不給小安添亂了嗎？

因此，嚴(yán)建山也沒提這回事。

“那行，你倆幫看著點(diǎn)也成。我今個去南屯，下午才能回來，要不我就去了?！?/p>

老劉見狀也不打算往東走了。

方安謝過兩人送老劉回家，順路去馬棚取了趟馬車。

然而。

等他到馬棚拿出票子遞給楊老五時。

楊老五卻說啥不借了。

“去，愛哪兒借哪借去？忙起來沒完沒了了？都幾天了，再這樣累倒了個屁的，掙再多有啥用？”

楊老五掃了眼票子都沒接，訓(xùn)完自顧自地喂著騾子。

“老楊叔，我不是去送魚?！?/p>

“那也不借，好好擱家歇著。”

“不是，我今個有急事兒，我得帶我大哥去看病?！?/p>

方安無奈地嘆了口氣，只能如實(shí)相告。

本來他不想搞得人盡皆知。

但，這也是沒辦法。

“看??？這大冷天的往縣里跑？你大哥那身體受得了嗎？”

楊老五也不再攔著，擔(dān)憂地問了句。

“多穿點(diǎn)唄，實(shí)在不行裹著點(diǎn)被子。這都癱瘓挺長時間，再不去就大勁兒了?！?/p>

“這孩子，你不早說，快溜的，你趕它去吧，它跑得快?！?/p>

楊老五說著打開六十五號的圈門。

“昨個用的就是它?！?/p>

“哎呀?jīng)]事兒，你不說誰知道？走快點(diǎn)不省得凍壞了？用套馬車不？”

“得套?！?/p>

“那趕緊的，別去晚了耽誤事兒?！?/p>

楊老五牽出騾子，小跑著去安馬車。

方安把票子塞給楊老五跑去幫忙。

“行了，趕緊回去吧。一會兒走前兒用幫忙不？”

“不用。我大哥坐輪椅，不用往車上挪?！?/p>

“那行，路上慢點(diǎn)的?！?/p>

楊老五囑咐完。

見方安往東去，小跑著回去喂騾子。

正想著早點(diǎn)收拾完去看看。

雖然小安說不用幫忙，但萬一得用，臨時找人也耽誤時間。

方安趕著馬車往家走。

進(jìn)院后掛上大門，栓好騾子小跑著回屋。

這會兒太陽還沒出來，冷風(fēng)吹得人骨頭都疼。

“回來了，快去爐子那暖和暖和。”

陳燕芳這會兒正熱著菜，見方安回來小跑著迎了上去。

方瑩瑩和方思成低著頭燒著柴火。

方安疑惑地看了眼倆孩子。

昨個她倆聽說要去縣里還挺興奮的。

這馬上要去了，咋悶悶不樂的？

然而，方安剛想問問大嫂咋回事兒。

抬頭間忽然發(fā)現(xiàn)陳燕芳也滿臉愁容。

“大嫂，這是咋滴了？”

陳燕芳嘆了口氣看了眼東屋。

“你進(jìn)去勸勸吧，你大哥又說啥都不去了……”

“不去了??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