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韶瞬間清醒過來。
因為我睜眼了、不算是在休息,所以違反了規(guī)則?
那么,外面的會是宿管嗎?
敲門聲依舊不徐不疾地響著,從音量來看力道并不大,在寂靜的深夜里卻分外明顯。
對面的上鋪、辛立所在的位置傳來一陣略顯急促的呼吸聲,顯然也被這敲門聲驚醒;而與陳韶對頭的下鋪,鐵架子床卻搖晃起來,薛宇涵似乎翻了個身,迷迷糊糊地從嗓子眼兒里發(fā)出那種人類沒睡醒時特有的咕嚕聲。
辛立的呼吸聲和敲門聲一起停住了。
“薛宇涵?!?/p>
門外響起了一個熟悉而陌生的嗓音,語氣平淡。
頭頂?shù)蔫F架子床晃蕩得更厲害了,床褥窸窸窣窣地摩擦,陳韶暗道不妙,立刻伸出手,精準地捂住了薛宇涵的嘴巴。
“嗚嗚嗚……?”
門外的人沒聽到自已想要的回答,等待了片刻,又補了一句:“出來,我?guī)闳フ覈雷映?。?/p>
陳韶更加用力地按住薛宇涵,他雖然瘦弱,但好在力氣并不算小,要控制住一個不完全清醒的人并不困難。
“如果你還想看見活著的嚴子承的話,現(xiàn)在就跟我走?!遍T外的人繼續(xù)說著,“你應(yīng)該聽得出來我是誰。”
“提前發(fā)生的事情不一定是壞的,你覺得呢?”
對方知道薛宇涵要被拉入【過去】,并且試圖加快這個進程。
但是薛宇涵自已不知道。
所以后面的這句話……是對自已或者辛立說的。
一個念頭閃電般劈中陳韶的腦海,他突然知道為什么他對這個聲音那樣熟悉。
那就是他自已的聲音。
“如果你愿意跟我走,就說話?!薄瓣惿亍钡穆曇粽f,“辛立,不要阻止我,你知道他現(xiàn)在的情況?!?/p>
那邊薛宇涵總算清醒過來,他混沌的腦子慢悠悠回放了一遍剛剛發(fā)生的事情,馬上激動起來,連帶著鐵架子床也劇烈搖晃,雙手已經(jīng)抓住了陳韶的手,試圖掙脫他的束縛。
陳韶知道寢室里其他人也全都醒了,只不過全都靜默地傾聽著,呼吸急促,心臟的跳動聲也如同擂鼓。
而就在薛宇涵真正挪開陳韶的手之前,辛立突然顫抖著開口:“他在騙你,不要相信他,你忘了宿舍的規(guī)則了嗎?”
薛宇涵的手驀地停住了,陳韶心中一頓,宿舍門外也傳來一聲嘆息。
“我就知道。”
“辛立,你忘了你假期的時候看到的東西了嗎?還是嚴子承幫助你逃出去的……你應(yīng)該知道沿著曾經(jīng)的軌跡,接下來在薛宇涵身上會發(fā)生什么,即使這樣,你也要阻止他,哪怕他會死?”
“薛宇涵,你去過校醫(yī)院,醫(yī)生拒診了對吧?你還記得校醫(yī)院的規(guī)則是什么嗎?”
陳韶感覺到自已手心下面,薛宇涵的嘴唇在顫抖。
“現(xiàn)在回答我,你愿意和嚴子承一起死,還是試著活下去?”
陳韶知道自已不能再等了。
他果斷觸發(fā)了自已的規(guī)則,將曾經(jīng)住院時因癌細胞轉(zhuǎn)移導(dǎo)致的昏迷癥狀賦予到薛宇涵和其他五個室友身上,他們連哼都沒哼一下,就失去了意識。
門外的“人”似乎感知到了什么,連喊了兩聲“薛宇涵”,均沒有得到回答。
“那就沒辦法了?!遍T外的聲音驀然變了,“辛立同學(xué),你沒在休息,對嗎?”
辛立急促的呼吸聲突然平緩下來,頻率異常穩(wěn)定。陳韶聽到鐵架子床搖動的聲音從那邊傳來,隨后是雙腳落地的響動。
陳韶嘗試再次觸發(fā)規(guī)則,但并沒有生效。
不,不能說是沒有生效,他能感受到辛立身上傳來的痛苦,也能聽到對方的呻吟,但在陳韶的聽覺里,他依舊一步步地往門外挪動。
咔。
寢室門打開了。
原本透過眼皮的淡光被全然的黑暗取代,這黑暗只是一瞬,在光線重新打在陳韶眼皮上時,不管是門外人的聲音,還是辛立的腳步聲,全都消失不見。
幾分鐘后,走廊上再次傳來腳步聲,一聲輕一聲重的,又停在306門口。
陳韶聽到一串艱難的喘息聲,一股酸臭氣息漸漸充盈了整個房間,緊接著是關(guān)門和上鎖的動靜。
來人爬上了床鋪,呼吸聲也平緩下來,似乎睡著了。
唯一清醒的陳韶躺在床上,暗自嘆了口氣。
其實在辛立開口之前,陳韶已經(jīng)判斷出來外面那個“陳韶”是假的。
原因非常簡單——它沒有試圖說服陳韶。
如果那真的是未來的陳韶,試圖打亂時間線來救薛宇涵或者驗證猜測什么的,要做的不會是引誘薛宇涵,而是直接用他自已才知道的秘密來取信于現(xiàn)在的陳韶。
然后不管是默不作聲,還是陳韶自已動手,都更穩(wěn)妥。
要知道,如果剛剛陳韶沒動手捂住薛宇涵的嘴,他早就蹦出去了。
沒直接動手的原因一個是為了獲得更多線索,另一個是他觸發(fā)規(guī)則也可能算作主動攻擊同學(xué)的行為。
只是陳韶沒想到,一直表現(xiàn)得怯懦的辛立會突然出聲阻止……
也對,辛立敢一個人去學(xué)校找人,骨子里其實很有勇氣。
所以這件事會是薛宇涵回到過去的契機嗎?還是說,辛立代替薛宇涵,本就是正常的發(fā)展路線?
他再次嘆了口氣,暫時把這件事拋在腦后。
另一個值得注意的是薛宇涵的狀態(tài)。
今天陳韶太累了,睡得太快也太沉,不清楚薛宇涵是否照常“碎碎念”,但是光看剛剛的表現(xiàn),對方確實也陷入了熟睡,沒有半分之前僵硬的樣子,更像是個活人,而不是死在過去的死人。
偏偏是在有人引誘他出去的這個晚上……
再看看吧,如果明天晚上薛宇涵依舊是活蹦亂跳的樣子,那就說明,辛立確實使得他免于死亡的厄運。
即使代價是他自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