雖然說是要去看看，但陳韶對趙琳還活著這件事已經(jīng)不抱什么希望了。

特派員在羊皮紙上基本沒有寫出任何相關(guān)的補救措施，要么是覺得普通游客做不到，要么就是壓根沒有。

王子和神父倒是有可能幫忙，但是問題在于，他們分開的時間已經(jīng)不短了。

“我去找國王?！标惿貙O敏說，“如果你愿意的話，帶著他們兩個去找神父，告訴他發(fā)生了什么。”

“但是這樣的話，你或許永遠都沒辦法離開這里了?！?/p>

孫敏的眼神閃了閃，明顯有些心動，身體都不自覺地向教堂的方向微微傾斜，但幾秒鐘后，她還是搖了搖頭。

“趙琳走之前說，讓我們別再去教堂?！彼龎旱土寺曇?，就好像害怕被什么東西聽見，“她說總感覺哪里不對勁兒?！?/p>

她深吸了一口氣，另一只手抓住雯雯的胳膊，避開了陳韶的視線。

“我和小宇，還有雯雯，我們?nèi)齻€就呆在這兒就行?！?/p>

陳韶點點頭，沒發(fā)表任何異議，尊重了她的選擇。

已經(jīng)是中午了，陽光從城堡的窗口灑入，留下一地細碎的光斑。已經(jīng)是中午了，女仆們在城堡長而彎曲的走廊里穿行，廚房傳出鐵器相擊的奇特聲響，不太明顯的水蒸氣在廚房外升騰。

打盹兒的畫像們被一陣匆忙的腳步聲驚醒，它們睜開眼睛，注視著長廊上步伐極快的客人，不由竊竊私語。

【善面王后】和【惡面王后】并不是同一個人，會占據(jù)兩個王室成員的名額；那么早餐時表現(xiàn)得像是個正常人的國王，此時此刻還會是唯一的那個國王嗎？

【王室成員可以有三名，可以有四名，但絕不可以有五名?！?/p>

當(dāng)兩名【惡面】角色出現(xiàn)在城堡里，童話最基本的【邪不壓正】規(guī)則會不會被打破？

如果是這樣，那最好的選擇就是直接逃跑。

但是問題在于，在西方傳統(tǒng)童話中，有權(quán)勢的男性通常都不是會被譴責(zé)的對象……

所以，陳韶必須確認現(xiàn)在王室成員的數(shù)量是多少。

他喊住了路過的女仆，詢問了國王的位置。

“國王陛下現(xiàn)在應(yīng)該在處理公務(wù)?！蹦吧凸Ь吹鼗卮穑靶枰?guī)?？?/p>

陳韶張了張嘴，沉默了幾秒，還是決定稍微冒一點風(fēng)險。

“和我同行的女士不久前被傳召了，她的孩子離不開媽媽，所以我想我需要找到她?！?/p>

女仆臉上浮現(xiàn)出異樣的神色。

“那真是不幸?！彼哉Z。

“您說什么？”

女仆反應(yīng)過來，低下頭去：“快到午餐時間了，如果您找國王陛下有事，可以在午餐后說。”

陳韶微微皺眉：“既然國王陛下也要吃飯了，我想我要找的女士也已經(jīng)空閑下來了……您能帶我去找她嗎？”

女仆依舊低著頭：“請您在午餐后找國王陛下。”

陳韶沉默片刻，緩緩道：“能請你抬起頭來和我說話嗎？”

時間仿佛凝固了，女仆像是沒有聽到這句話一樣，依舊低著頭，不發(fā)一言。

陳韶又重復(fù)了一遍。

半分鐘后，她漸漸地轉(zhuǎn)動了脖子，把頭一點點抬起來。

還是先前那張普普通通的臉，圓圓的，有著一雙厚嘴唇，但眼神明顯發(fā)直、缺乏焦距，讓人覺得她沒有在看眼前的人，而是在同虛空中的存在對視。

陳韶閉上了嘴，結(jié)束了這個話題。

如果再問下去，或許就要觸發(fā)【不尊敬國王陛下意志】之類的規(guī)則了。

“好，我明白了?！彼f，“那么，國王陛下下午會在哪里呢？”

女仆板正地做出回答：“在大塔樓的最上方，陛下的書房里?！?/p>

“那么，請問王子在哪里？”

女仆的智能明顯不太夠，她放空了片刻，再度一板一眼地回復(fù)：“王子殿下在三樓的會客廳，和公主們談話?！?/p>

陳韶點點頭，告別后轉(zhuǎn)身離開。

對女仆來說，國王的這種行為并不罕見，這或許是國王只有一個的表現(xiàn)。

但是……并不保險。

陳韶走下樓梯，從來時的道路回去，墻壁上的畫像依舊盯著他竊竊私語。

當(dāng)他走過一副貴婦人的畫像時，拿著小扇子的貴婦人驀地發(fā)出一聲憐憫的嘆息。

“可憐，可憐?！彼现徽{(diào)，“她正在步入死亡，卻沒有人能去救?！?/p>

“可憐，可憐?！绷硪环嬒褚哺袊@道，“美麗的事物總是要遭受玷污。”

“她的皮膚很白。”第三幅畫像贊美。

“只是個性太不溫柔?！钡谒姆嬒駬u頭。

第五幅畫像流出眼淚：“她的血染紅了地毯。”

第六幅畫像怒氣沖沖：“尖叫聲未免太惹人煩?！?/p>

“她還要多久才死？”

“或許要等到午餐。”

“她的同伴能否拯救？”

“難辦！難辦！”

城堡里的畫像實在太多了，每一條走廊上都掛滿了肖像。它們一起討論的時候，整個城堡都似乎被這聲音填滿了。

“她的同伴試圖拯救?！?/p>

“然而放棄才是人類的常態(tài)?！?/p>

“他怕死了！可憐的女孩?！?/p>

“懦夫也有進入城堡的資格？”

“國王的權(quán)威可不能違反！”

走廊上明明極為嘈雜，陳韶卻能清楚地聽到每一個畫像說出的語句，有一種思維被阻礙和擾動的感覺。

如果站在這里的是個普通人，或許已經(jīng)被這些聲音搞到精神分裂了。

陳韶難耐地捂住腦袋，快速地穿過這些走廊，來到三樓會客廳的門口外，那些畫像才意猶未盡地靜止下來。

會客廳并未關(guān)閉，從大門外能看到王子和公主們正在窗邊談天說地。陳韶并不急著進去，他稍微緩了口氣，在門邊不經(jīng)意似的露出一點衣角。

王子確實是個好人。

他立刻意識到陳韶的到來，和公主們表明歉意之后，就走出了會客廳，關(guān)切道：“您好，勇士先生，請問您有什么事嗎？”

“我在尋找我的同伴?！标惿仫@露出擔(dān)憂的神色，“女仆告訴我她和國王陛下的會面已經(jīng)結(jié)束了，但她沒有回來找她的小女兒。所以我想，她或許會在您這里?！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