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韶也是做慣了家務(wù)活的，很快就把其他部分收拾干凈，那些碎屑也一并清除，全都喂了垃圾處理池那個大家伙。

以最快速度回寢室拿上昨晚就整理好的包裹，六點十九，陳韶在校門口準時看到了來接自已的媽媽。

“小韶，怎么出來的這么晚？”媽媽接過書包，一邊往外走，一邊聊著。

“我在學校里遇到了很好吃的點心?！标惿孛嗣亲?，“可惜沒吃到?！?/p>

媽媽笑了：“今天不湊巧，美食城里來了位胃口很大的客人，都沒剩什么東西，等明天吧，你想吃什么，我都給你帶回來?！?/p>

“下周來的時候，我們再來吃那塊點心?！?/p>

陳韶虛心求教：“吃點心不需要做什么準備嗎？要花多久？”

媽媽眨眨眼，略為難地抿了抿嘴唇。

“回去問問金米米吧，她吃的多一點?！弊罱K，媽媽給出了這樣一個答案。

金米米。

陳韶還記得她是拿走了【面具人】臉皮的怪談，住在13棟4單元15層。

他點了點頭，轉(zhuǎn)而問：“媽媽，我們初中部的學生都有人接嗎？我下次可以自已坐公交回去的?！?/p>

他記得那輛666路公交就是從幸福小區(qū)到綜合學校的，而且家里沒車，估計等會兒也是坐公交走。

媽媽眨了眨眼，撫了一把鬢角的碎發(fā)，笑得意味深長：“小孩子還是要大人接的，不然路上遇到危險就不好了?！?/p>

也就是說，天選者們也都被安排了父母？

也不知道他們住在什么地方，需不需要適應(yīng)新的規(guī)則……

規(guī)則怪談應(yīng)該不至于那么狗吧？

還有顧姐，【過去】的消息是她今天會被卷入，中午的時候還好好的，或許現(xiàn)在就是那個時候了。

“我聽你哥哥說，”過了馬路等公交的時候，媽媽突然問，“有人想帶走你。”

她說這句話的時候依舊是笑著的，樣板化的微笑配上一絲不茍的穿著，像是商場里會有的那種塑料模特。

陳韶有時候會想，如果排除怪談的因素，媽媽會是那種服務(wù)行業(yè)的超級優(yōu)秀員工——怪談的工作能力，真的能把人類卷死，具體參照超市里的邱雯醫(yī)生。

“市務(wù)局那邊的哥哥姐姐說他們會幫忙關(guān)注的。學校里和家里都很安全，不會有事的，你們就放心吧?！?/p>

有事也很難幫得上什么忙吧……

博然醫(yī)院的體量，聽上去就很大。

而且怪談試驗品估計不好找，就算真的被抓住，也不會隨隨便便被玩死。

就是有點對不起到時候大概率被發(fā)布“逃離博然醫(yī)院”任務(wù)的天選者們。

大概等了三四分鐘，666號公交車就晃晃悠悠地來了，陳韶掃了一眼車上的規(guī)則，沒發(fā)現(xiàn)和44號有什么不同，就跟著媽媽在右邊坐下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。

“你爸爸帶回來的那只兔子還挺聽話的，也知道自已照顧自已……”

“最近公司有點忙，不過老板大方，給了獎金，回頭給你和小昭多買幾身衣服……”

“我們組長剛被老板罵了，估計過不了多久就能給你帶回來多加點餐，小孩子得多吃點好的……”

說著，她感覺到肩膀上猛地一沉，小兒子靠著她，已經(jīng)睡熟了。

陳韶再睜開眼時已經(jīng)是午夜，流銀般的月光透過陽光房的玻璃灑進來，照得各個家具分毫畢現(xiàn)。

今天鄒女士演奏的是古琴，琴聲悠揚，煞風景的事窗外傳來的一陣陣狗叫聲，聽上去帶著怒氣和兇意，不像平時那么平和歡快。

帶毛毛的地毯有點熱……

但是不想動。

反正是在家，休息一會兒又能怎樣？

他一動不動地曬了十幾分鐘月光，才慢吞吞爬起來，把自已挪到沙發(fā)上。

墻面上的掛鐘指向了三點，距離月光消失還有兩個小時，陳韶索性睡不著，就趴在沙發(fā)邊上往樓下看。

得益于怪談的體質(zhì)和市醫(yī)院的高超醫(yī)療技術(shù)，陳韶現(xiàn)在的視力非常棒，能看到樓下浩浩蕩蕩地竄過去成群結(jié)隊的狗，徐瑩牽著那只金毛站在狗群里，伸手指著前方。

她在指使它們咬漫畫家。

一星期沒見，許先生果然還是人嫌狗憎，看的他焦慮了一星期的大腦都要歡快起來了。

這場令人喜聞樂見的狗咬怪談行動持續(xù)了大約十分鐘，陳韶幸災樂禍地看著漫畫家捂著小辮子從13棟被追到7棟，又被追回來。

許先生剛剛?cè)映鰩讖埉嫼玫穆嫾?，就被路過的鄒女士伸手捏住，幾下便撕得粉碎，各色狗毛和帶著漫畫的紙屑到處亂飛，有個沖在前面的哈士奇甚至被嗆得打了個噴嚏。

穿著淡藍色制服、戴橡膠手套的清潔人員跟在后面掃地，足足積攢出半人高的垃圾來，雖然看不清臉，但從動作姿態(tài)上就能看出“生無可戀”四個大字。

和垃圾處理池那封留言信的風格倒是相當符合。

現(xiàn)實世界熬夜值班的張迅和直播間觀眾們起初驚得掉煙的掉煙、滾下床的滾下床，但是過了幾分鐘，倒也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。

嗯，三方的外表都沒什么直接的沖擊力，可以當喜劇來看。

人的意志力大概就是在這樣的過程中慢慢成長的吧。

“他們?yōu)槭裁匆蚣?？?/p>

除陳韶外空無一人的房間里突然冒出來一個弱弱的聲線，聽上去是個年紀很小的女孩子。

陳韶順著聲音的來源看過去。

是他從學校里帶回來的書包，里面放著他的學習資料、衣服，還有那只手機。

……哥哥把手機給他的時候，是提過可能有小女孩的聲音的。

但他也說了，聽到陌生人的聲音不要回答。

或許是特殊情況？

陳韶走過去，把手機拿在手里，本應(yīng)該暗著的屏幕此時平白亮了起來，并且自動打開了通訊錄界面，只不過并沒有將電話打出去。

通訊錄里除了哥哥，還多出了另外一個陌生的號碼。

備注是“爸爸”。

“爸爸說，打架是不好的?！毙∨⒌穆曇羲樗槟钪袄蠋熞舱f好孩子不能打架，還說好孩子應(yīng)該早睡早起，等太陽出來了才能起床?！?/p>

嗯，沒錯，你爸和你老師說的是對的。

但是人的規(guī)矩和怪談有什么關(guān)系？沒有。

陳韶把手機放在沙發(fā)沿上，一邊看樓下的熱鬧，一邊聽小女孩碎碎念。

“爸爸怎么還不來接我？”小女孩聲音里帶了些委屈，“哥哥，我想給爸爸打電話……”

“但是爸爸好忙，叔叔他們說只能爸爸給我打?！?/p>

“我想爸爸了?！?/p>

陳韶換了條胳膊枕。

規(guī)則里倒是沒說不能給那個“爸爸”打電話。

但是現(xiàn)在還沒到中午，小女孩的愿望注定不能被實現(xiàn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