對于梁醫(yī)生的規(guī)則,現實世界分析組有更多討論。
“這話完全就是胡謅的,也就騙騙不懂行的病人。”分析組一名醫(yī)學家笑著分享,“這個梁醫(yī)生,就看看舌苔聽聽胃,怎么可能這么肯定是胃結石?那個患者肯定不是這個??!我倒是有個大膽的想法——超市里那個邱醫(yī)生能祛除污染,那這個梁醫(yī)生是否也有這個能力?如果這個聯(lián)想成立,那么這個患者或許就是被某種怪談污染了,她可以來‘治療’,我們的天選者自然也可以。”
一名心理學家也笑道:“那個護士,姓韓的,就是專門來攔著患者和梁醫(yī)生吵的,她看陳韶的神色也不對勁兒,一開始很警惕,后來在和陳韶的對話里才逐漸轉變態(tài)度。毫無疑問,他們肯定知道那個世界存在怪談、也知道‘哥哥’就是。她很同情陳韶,或許能從這兒獲得什么?!?/p>
“目前來看,那個世界的人類有一定的應對怪談的體制,”張苗說,“他們了解怪談的存在,并能在一定程度上對其防范并嘗試救援已經被污染的人類?!?/p>
“從市務局和市醫(yī)院的工作人員表現來看,他們應該有互通的系統(tǒng),其中儲存了大量的怪談情報,如果能想辦法獲取的話,對我們應該是一個重大利好。”
“陳韶選擇和那邊的人類勢力接觸,無疑是有利的,情報是一方面,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能得到一些援助是另一方面,但是也有可能給他帶來危險……”
“天選者們的存在,或許就是危險的來源之一?!?/p>
“我們不能確認天選者們都會以什么樣的形式出現在那個世界,如果在他們官方的記錄里查無此人的話,我不知道他們會做出什么反應?!?/p>
孫志德插話:“那這可得讓局長他們去操心了,畢竟在這方面,他們才是專業(yè)的?!?/p>
是這個理。
正在眾人討論陳韶的直播畫面,氣氛還算和緩時,指揮廳里的燈驟然紅了一瞬,笑容還沒落下去,他們就連忙看向中央的大屏幕。
上面顯示著一行紅字:003-003-1751號特殊天選者林青青已犧牲
謝新杰驚呼出聲:“臥槽怎么回事!”
王蕓三步并做兩步,沖到控制臺那邊,接通了林青青觀察組的通訊。
“什么情況?”
通訊那頭傳來低沉的聲音,夾雜著女孩的低聲啜泣。
“怪談世界里今天是星期四,藥品交易員在小區(qū)里遭遇了漫畫家和其他外來者襲擊,受傷之后發(fā)瘋了。我們這一組天選者當時正在超市附近……或許是因為桂肉對藥品交易員更有吸引力,林青青作為天選者又沒有真正的怪談能力,藥品交易員繞過其他人直接朝林青青下了嘴,有一口咬在動脈上……”
也就是說,純粹是倒霉。
王蕓深吸一口氣:“也就是說,不具有代表性?”
“我們判斷是這樣的,襲擊發(fā)生之前沒有任何預兆,應該只是個巧合?!蓖ㄓ嵗镎f,“林青青的‘姐姐’最后倒是趕過來了,但是似乎也無力回天。從同一隊伍的直播里能看到他們已經打瘋了?!?/p>
“……請盡快將錄像傳到資料庫,我們會做進一步的判斷?!蓖跏|扶著控制臺,低聲說,“你們盡快去接受心理咨詢吧,之后應該還有事情要詢問你們。”
掛掉通訊,王蕓一時心中悵然,她回頭環(huán)視四周,面對面含期待的同僚,嘆息道:“準備一下,看林青青犧牲時的錄像吧?!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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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在現實分析組眾人為其他天選者的犧牲而哀悼時,陳韶已經跟著哥哥離開了九華市醫(yī)院。
此時已經接近下午三點,日頭正毒,明晃晃地從周圍的玻璃墻上反射過來,照得人眼珠子發(fā)疼。
安寧大道方向的紅綠燈正閃著綠光,十字路口處川流不息。路對面站著七八個行人,表情有輕松開朗的,也有木然無神的。
陳韶只是一瞥,就已移開視線,拉著哥哥往如意路對面去,卻沒拉動。
他抬頭一看,卻發(fā)現哥哥的目光正投在那些行人身上,眼神直勾勾的;再過幾秒,手也變得冰涼。
紅綠燈變了顏色,如意路上車如水流,安寧大道對面的人開始往這邊走。說笑的繼續(xù)說笑,木然的仍舊木然。
哥哥依舊站在原地,看著那個方向。行人從他身邊走過,等到那個神色木然的人走到跟前,他驀地開口:“你沒有希望了?!?/p>
那人茫然地抬起頭,眼下青黑,臉頰凹陷,嘴巴四周冒著密密的胡茬。
他鬼使神差地重復一遍:“我沒有希望了?!?/p>
他眼中神采頓時更暗淡了幾分,渾身的感覺也變得頹然。
陳韶不假思索地抓住哥哥的手臂,眼睛死死盯住他的神情,生怕下一秒就血濺當場。
這時哥哥卻牽起陳韶的手,沒再對那個人類做什么,而是直往安寧大道對面走去,把喃喃自語的人丟在了原地。
陳韶被他的手冰得一個激靈,他控制住自已回頭看的想法,也并沒有問什么,只是沉默著往來時的方向走去。
通過馬路,安寧大道方向的紅綠燈又換回了綠光。陳韶聽見身后一陣刺耳的剎車聲,隨后便是撞擊聲、尖叫聲和“救人”的喊聲交雜著,透過滾滾車流傳入他的耳廓。
他終于忍不住回頭看去,剛剛那個人血肉模糊地躺在馬路中間,不遠處一輛銀色汽車停住,車后有著一道長長的黑色剎車印。司機打開車門,六神無主地從駕駛座上跌下來,癱坐在地上,又撐著車門暈暈乎乎站起來,一只手哆嗦著打電話。周圍的車輛紛紛停住,行人們圍攏上來,有人走近地上的人,試探一下鼻息,對著四周沉痛地搖了搖頭。
陳韶突然感覺嘴巴很干,理智告訴他這一切都是身邊的怪談制造的慘劇、他必須遠離危險源,情感和本能卻不斷唆使他——這很正常,是哥哥的一點點小愛好,無傷大雅。
他聽見哥哥飽含欣喜的聲音:“他現在很幸福了,對吧,小韶?”
然后他聽見自已的聲音,平穩(wěn)而乖順:“是啊,哥哥,他會幸福的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