怪談世界。
陳韶已經(jīng)跟著哥哥走進了電梯。
電梯內(nèi)部也是平平無奇,和現(xiàn)實世界的并無太大的區(qū)別。右側(cè)按鍵面板共有18層,上方有著緊急通話按鈕,最上方顯示電梯當前所處樓層。電梯左側(cè)安裝了一面液晶屏幕,長約70厘米,寬約40厘米,播放著旅游廣告。
廣告里是一座云霧繚繞的高山,能隱約看出山上有著瀑布和河流,民居建在半山腰,簇擁著山頂。
廣告沒有背景音樂,只能聽見一個柔美的女音。
“歡迎您來到九華山游玩。九華山終年云霧繚繞,上有九龍瀑布、九龍河,九華村更有獨特民俗,待您體驗?!?/p>
除了廣告屏以外,電梯內(nèi)所有壁面都是鏡面,能夠纖毫畢現(xiàn)地照射出人的影子。
鏡子里,身邊的哥哥臉色慘白,身上爬滿了血漬,和扔掉酒瓶回家之后那次非常相似。陳韶本人則是面色蒼白,血管在這樣的膚色下分外顯眼。
陳韶看了一眼鏡子里自已的影像,稍微后退一步,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哥哥的背部,就好像那里有什么千年難得一見的絕世佳品。
7層,有人進了電梯。
她外表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性,長發(fā),有劉海,穿著一身鵝黃色的長裙,腳上是一雙白色的運動鞋。
她還牽著一條高大的金毛,狗子一進電梯就興奮地嗅了嗅陳韶,然后一頭扎進了哥哥的腿。
“早上好?!迸说穆曇羟迦话悖瑤еσ?,“你帶你弟弟出門了嗎?我好奇很久了呢。”
——好奇。她也知道“我”本來并不存在。
“早上好?!备绺绱蛑泻?,拍了拍陳韶的肩膀,“別好奇我們家的小孩,你可以自已去找一個?!?/p>
然后他彎腰,把狗子從腿彎處揪出來,摸了摸狗頭。
“來,小韶,跟小可打個招呼?!?/p>
陳韶看了女人一眼,他注意到在哥哥摸完金毛的腦袋后,金毛對他的熱情肉眼可見地消退了,便學著哥哥的樣子摸狗頭。
隨后,女人拉回了興致缺缺的狗,搖頭嘆氣:“算啦,我可和你們不一樣?!彼挚戳岁惿匾谎?,眼神中帶著惋惜,“小可很貼心,我暫時不想找新的小狗?!?/p>
她依舊看著陳韶。
“小孩,你叫什么?我是0701的徐瑩。”
并不想變狗的陳韶默默拉住哥哥的手,成年人的些許臉面在生死面前不值一提。
“陳韶?!彼喍痰刈晕医榻B。
電梯停在一樓。
陳韶站在電梯里,觀察著這一層。
電梯對面就是單元樓的玻璃大門,透過玻璃能看到門外的綠色景觀和來往的人群。有孩子的嬉笑聲和老大爺中氣十足的笑罵隱隱約約傳入耳廓。
他伸出手,按下了關(guān)門鍵。
機械運作的些微動靜在人群的喧鬧聲中分外明顯,隨著門縫的縮小,門外寧靜平和的場景也逐漸褪色,原本大門的位置一陣扭曲,變化成一段透著陽光、卻莫名顯得陰暗的樓道。
電梯門徹底關(guān)上了,電梯內(nèi)顯示屏上的層數(shù)也從1直接蹦到了“4”。
在1203時,陳韶會時不時地站在陽臺上觀察這個小區(qū),雖然因為層數(shù)不高不低而難以窺其全貌,但至少他已經(jīng)知道,小區(qū)的路上平時并沒有這么多人、不會這么熱鬧。
畢竟13棟就位于這個小區(qū)的角落,東北兩個方向都是圍墻。
而且對方營造的幻覺也相當不真實,按照正常的建筑結(jié)構(gòu)來算,樓梯難道會無緣無故消失嗎?
電梯緩緩運行,終于停在了真正的1樓。
陳韶緊跟著哥哥的步伐,踩著他的影子往前走。
原本1203的位置此時劃成了兩部分,一部分空空蕩蕩,通向單元樓大門;另一部分則標記著“0103”。
電梯對面的樓梯墻面上,貼著新的規(guī)則:
【為保障居民安全使用樓梯,請遵守以下規(guī)則:
1.樓道內(nèi)禁止追逐打鬧,禁止大聲喧嘩。
2.為了保證樓道內(nèi)空氣暢通、光照良好,每層樓樓道均有天窗,請勿從天窗攀爬離開;請勿直視天窗,防止陽光刺傷您的眼睛。
3.樓梯較為陡峭,未免您心生恐懼,請勿抬頭、請勿低頭。
4.樓道為消防通道,禁止堆放雜物,禁止占用。
5.樓道內(nèi)燈光為黃色白熾燈,聲控開關(guān),為您的安全著想,使用樓道期間請保持燈光常亮。
6.小朋友不會出現(xiàn)在樓道內(nèi),他們也不會在這里玩游戲,更不會在這里拍球。
7.樓道墻壁并未油漆,請勿接觸,防止弄臟您的衣服。
8.夜晚9:30后,請勿在樓梯間停留。】
相比起電梯守則,樓梯規(guī)則顯得更加正常一些。但在陳韶看來,樓梯比電梯危險得多——至少他知道,人類在9:30后的月光照耀下,遭遇致死危機的可能性非常高。
并且,禁止大聲喧嘩和時刻保持聲控燈開啟這兩條規(guī)則在一定情況下會產(chǎn)生沖突。要讓聲控燈開啟,又要注意不要大聲喧嘩,這其中的度必須掌握準確。
——陳韶可是見識過一些老式樓房的聲控燈的,那簡直和聾子也沒啥兩樣了,喊它亮燈的分貝能吵醒整棟樓的住戶。
只能祈禱自已之后不會有用到樓梯的時候,或者這里的燈不是個聾子吧。
不過,電梯規(guī)則和樓道規(guī)則反而給了陳韶一個非常重要的訊息。
在“家”里的經(jīng)歷讓陳韶知道,一些規(guī)則對人和詭異的約束力度是不同的,比如月光,就是典型的對人特攻。如果這里的住戶全部都是詭異,那么規(guī)則上不會給出對人類的警示。
畢竟,這里的規(guī)則是大大方方擺出來給所有住戶看的,沒有絲毫掩飾的意味。
剛剛在出電梯的時候,可是哥哥親手指著規(guī)則給他看的。
所以這里一定存在著人類住戶,比起全是詭異鄰居的情況來說,無疑是一個利好消息。
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,小朋友不會出現(xiàn)在樓梯。這里的小朋友,指的是某個特定群體,還是年齡比較小的人?如果是前者,無疑是小區(qū)內(nèi)的一個詭異;如果是后者,那陳韶自已很可能是無法使用樓梯的。
0103門口則貼著這棟樓的第三份規(guī)則。
【歡迎您入住幸福小區(qū)13棟,為確保您在小區(qū)內(nèi)舒適生活,請遵守以下規(guī)則:
棟出入均需門卡,請您務必貼身攜帶。
棟遵守嚴格作息時間,早晨5點開門,夜晚11點關(guān)門,請您注意時間。
棟有大量未成年人居住,請注意文明用語,請勿大聲喧嘩。
棟有養(yǎng)狗住戶,狗狗很安全,請您一定要摸摸它。
棟是一棟整潔的大樓,請您在任何區(qū)域都保持整潔,如有臟污,盡快清潔。
棟歡迎新成員的加入,如果您是新成員,請到1單元0103找樓管孫女士。
棟嚴禁非住戶人員入內(nèi),一經(jīng)發(fā)現(xiàn),嚴厲懲處。】
門卡——媽媽給了。
時間——電梯運行時間是5:00~22:30,樓梯可使用時間暫時判定為6:30~21:30,單元門開啟時間為5:00~23:00。22:30~23:00之間,既不能使用電梯,又不能使用樓梯……必須避免這種情況出現(xiàn)。
未成年人——暫時沒有遇見,不過陳韶現(xiàn)在就是。同時這和樓梯規(guī)則6對應了。
養(yǎng)狗用戶——剛剛碰見了,暫時沒有沖他出手的意思,狗狗頭毛很軟。
整潔——的確,從出門到現(xiàn)在看到的所有地方都非常整潔,和1203的規(guī)則一脈相承。
新成員——他也是。
嚴禁非住戶人員入內(nèi)……
陳韶想,那么居委會工作人員和漫畫家算不算非住戶人員?看家人們的反應,居委會的到來是慣例了,應該并不在這條規(guī)則范圍內(nèi);漫畫家就不一定了,除非它也住在這棟樓里。
陳昭帶著陳韶走進0103.
孫女士是一名五十歲上下、面容和藹可親的女士,穿著老式的藍色旗袍,姿態(tài)嫻雅。
“孫姨,我來登記?!标愓驯憩F(xiàn)得相當敬重,他把陳韶推到孫姨跟前兒,老人便細細地看他,從頭發(fā)看到腳面,眼神溫和中透露著銳利。
半晌,孫姨朝陳昭點了點頭,他們竟就這樣虎頭蛇尾地離開了。
走出單元門,陳韶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0103.
“哥……”
“這是樓管孫姨,負責管理整個13棟?!备绺缰徽f了這一句,就笑著在嘴巴前豎起了手指。
陳韶只好乖乖閉嘴,觀察四周。
小區(qū)的公共區(qū)域鋪著普通的方磚,路面陳舊而整潔?;蛟S是工作日的緣故——今天周五——小區(qū)內(nèi)并沒有什么人影,連先他們一步出來的徐瑩的影子也看不著了。
13棟是一聯(lián)排共4個單元的建筑,每單元的構(gòu)造外表上都無甚不同。這棟樓就在小區(qū)角落,往東走就是圍墻,往西走就是12棟,12棟和13棟的前方是6棟,6棟西邊就是他們的目的地,小區(qū)超市。
小區(qū)超市位于7棟負一層,面積貫通整個7棟,入口就在3單元。
走到超市附近的時候,周圍才零零星星有幾個人。
走進超市入口,又看見了一份規(guī)則。
這已經(jīng)是離開家之后的第四份規(guī)則了,陳韶不由得感到腦子發(fā)懵,之前看到的那幾份規(guī)則幾乎都忘了個精光,現(xiàn)在看超市規(guī)則都覺得眼花。
幸運的是,超市的購物守則并不繁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