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岐之搶著道:“可有大關(guān)系!你們那日也瞧見沈清鳴那個混小子得罪了王員外家的小公子。王員外愿意跟咱們化干戈為玉帛的條件,就是讓咱們把香皂配方和他共享……”
沈清棠忍不住打斷沈岐之,“沈清鳴得罪王員外,就算賠禮道歉,也應(yīng)該是二伯父出錢出物,憑什么拿我的香皂配方做賠禮?”
能說出這種話,大伯的腦子大約也是被狗吃了。
大約也知道自己不占理,沈岐之難得沒端起長輩的架子訓(xùn)沈清棠,而是轉(zhuǎn)頭看向沈老夫人,眼神求助。
沈老夫人閉了閉眼,對沈嶼之道:“都是一家人,我就不說那些場面話??h令答應(yīng),只要咱們把香皂配方交給王員外,他就在衙門里給你大哥安排個輕省的差事。
王員外也說,會和你二哥一起做香皂生意。”
三房人齊齊等了一會兒,沒等到下文。
沈嶼之追問,“那我們呢?交出香皂配方對我們有什么好處?”
沈老夫人賣好,“知道你們還在山洞里過苦日子。只要你們把香皂配方交出來,你大哥愿意在前院收拾出兩間屋子來給你們住?!?
沈嶼之氣笑:“母前,前院有能住人的屋子嗎?”
上次來他已經(jīng)看過了,前院只靠西墻的位置有幾間低矮的茅草屋,一間放雜物工具,一間柴房,還有一間本該給管馬廄的人住。
大房現(xiàn)在沒有馬,里面還堆著東家沒處理的喂馬草。
沈岐之以前在京城跟三房人說話都是命令的語氣,頭一次這么低聲下氣。
本以為三房人會見好就收,痛快的把香皂配方交出來,沒想到這么油鹽不進(jìn)。
頓時耐心用盡,語氣也跟著不好了起來。
“那前院再不好,總比你們呆在城外的破山洞里強(qiáng)吧?!
老三,以前在京城你就諸事不管只當(dāng)個閑散富貴公子吃喝玩樂。怎么現(xiàn)在到了北川還這么不懂事?
一個潑香皂方子而已,你還拿起嬌來?
我是為了誰在奔波?不是為咱們沈家人嗎?
我是家主,只有我回了城,你們?nèi)坎拍芨泻萌兆舆^!”
沈清棠聽不下去,冷笑,“然后再跟著你流放一次?不,這次能流放還是念著祖父曾經(jīng)的功勞,再有下次怕不是三族流放而是九族抄斬!”
“大伯,你莫不是忘了,我們已經(jīng)分家!”
沈嶼之點(diǎn)頭附和,“大哥,我閨女說的對!咱們已經(jīng)分家。你是你,我是我!以后哪怕你回京官復(fù)原職也與我無關(guān)!
是,我承認(rèn)以前在京城時我沾過你的光,可那也是我應(yīng)得的。從小,讀書也好,君子六藝也罷,我樣樣比你強(qiáng)。
只是因?yàn)槟闶抢洗?,所以我得讓著你,我不能走仕途。甚至因?yàn)槲沂抢先?,我連經(jīng)商都不能!
若不然,哪個七尺男兒愿意受嗟來之食?
何況,我閑散公子哥也不是白當(dāng)。這些年來,我明里暗里為你提供多少消息?給你穿針引線多少次?我交的朋友大半都是因?yàn)閷δ銓ι蚣矣欣?
我不欠你什么。我女兒更不欠!”
沈嶼之站起身,越說越激動,像是要吐盡這些年藏在心底的話。
“為了咱們沈家,讓我做什么都可以,哪怕一輩子當(dāng)一個被人瞧不起的紈绔我也無所謂。可……大哥,你不該為了一己之私,為了你的女兒把我女兒推出去!”
“你是父親知道心疼你自己的女兒不想讓人糟蹋,我就不是父親嗎?難道就因?yàn)槟愠錾任以纾覟槟阕屄芬惠呑?,我的女兒也要為你為你,為你的女兒讓路一輩子?
香皂配方你想也別想!那是清棠的東西不是我的更不是沈家的。”
沈嶼之我緊握雙拳,兩眼通紅,憤憤重復(fù):“你想也別想!”
“我都跟你說過多少次?都是清棠這丫頭胡說八道!咱們是抄家流放,我怎么可能有錢打點(diǎn)官差?”沈岐之聲音小了些,“就算分家咱們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,打斷骨頭連著筋呢!一樣一榮俱榮,一損俱損。”
“人在做天在看。大伯,你以為那天晚上真沒人看見你做了什么嗎?你唯一可以慶幸的是我現(xiàn)在還無權(quán)無勢不能把你怎么著。這筆賬我記著呢!”
君子報仇十年不晚。
沈清棠冷笑,“大伯你平日總罵我‘厚顏無恥’,今日我把這句話還給你!
分家前恨不得我去死,前幾日.你們還嫌我丟沈家的人,不想讓我登門給祖母賀壽。這才幾日過去又跟我打斷骨頭連著筋來惦記我的香皂配方?
大伯,倘若初到北川時,我就被你們逼死,如今你們又惦記什么呢?”
沈岐之被沈嶼之和沈清棠堵的啞口無言,只能再次看向沈老夫人。
沈老夫人面頰發(fā)燙,沈清棠的話打的又何止是沈岐之的臉?
也是要堵她的嘴。
她幾次張嘴才發(fā)出聲音。
“老三,算我這個當(dāng)母親的求你,行嗎?”
沈嶼之望著沈老夫人,臉上是不敢置信和受傷,“母親,你說什么?”
沈老夫人閉上眼,不看沈嶼之,“我說,算我求你。亦或是,把那香皂配方當(dāng)我跟你要的贍養(yǎng)費(fèi)。”
如姑姑也跟著閉上眼,不忍再聽。
她知道這一句話說出來,小姐怕是會失去唯一一個真把她放在心上的兒子。
沈嶼之踉蹌后退兩步,靠在身后的桌子上才站穩(wěn)身子。
抬手捂著心口的位置,覺得涼意穿透掌心。
心像破了個洞,呼呼漏風(fēng)。
上一次有這種感覺,是母親求他放棄讀書時。
他小小年紀(jì)就深得族學(xué)夫子欣賞,才學(xué)更是在同齡人之上。
一來二去,他風(fēng)頭壓過大哥。
連父親都對他偏愛有加。
后來一日,母親找到他,也如今日這般求他。
求他放棄讀書,放棄功名。
說她不想到年邁時看見兄弟相殘。
那日她說,“嶼之,當(dāng)母親求你,亦或是抵我這些年對你的養(yǎng)育之恩?!?
彼時還是盛夏,他卻覺得徹骨寒。
從那日之后,沈嶼之就成了京城有名的紈绔。
學(xué)業(yè)都是湊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