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又是上朝的日子,王學洲打著哈欠邁進了金鑾殿,站在靠前的位置上開始上朝。
等陛下的儀仗到來,文武百官行完禮便開始了自已的工作。
王學洲聽得昏昏欲睡,卻沒敢如以前那般渾水摸魚,而是雙眼無神的看前面工部尚書的后腦勺。
咦?
以前沒觀察到,原來毛尚書頭頂?shù)念^發(fā)竟然如此稀疏嗎?隱約都能看到頭皮了,這該不會是個地中海吧?
這可是會遺傳的,也不知道毛尚書的兒子頭頂如何····
王學洲想著視線便開始在人群中搜索起來。
“臣有本要奏!”
一聲大喝將王學洲嚇得一個激靈看了過去。
一位御史站了出來,看著蕭昱照痛心疾首:“陛下年幼離宮,長于田野,疏于教導,回宮幾年不等學完尋?;首尤康恼n程,便已登基肩負重任,自當勤勉政事、虛心向學,怎么能懈???陛下天縱圣明,雖不觀書而自通古今,然《論語》云‘學而不思則罔’,縱使生而知之,亦當溫故知新·····”
王學洲聽得瞬間來了精神。
這明嘲暗諷的,原來是陛下被參了。
這可真是自他踏入官場以來遇到的頭一遭新鮮事。
表面上是御史們不滿陛下不學無術,不肯認真學習上進之故,但究其原因還是新皇太過年輕,不能服眾的原因。
不然先皇在世的時候,這些人怎么不參先皇呢?
王學洲一邊聽著,一邊在心中對御史這話做出點評。
可很快他就輕松不起來了,幾位言官輪流下場,其中就有大師兄邵泰。
我的親親師兄噯!你這是在干什么?
邵泰板著臉,痛心疾首:“陛下天縱英才,圣質日新,然臣竊見經(jīng)筵講讀之際,或有分神之態(tài),典籍披覽之時,偶見倦怠之容?!渡袝酚性啤罱K始典于學’,今陛下春秋方富,正宜沉潛圣功·····”
王學洲松了一口氣。
還好,還好大師兄沒有明嘲暗諷,只是先揚后抑,建議、激勵的方式勸諫陛下,不至于太得罪人····
蕭昱照的臉又青又紅,一邊惱怒一邊又覺得丟臉。
當著這么多臣子的面,他居然被幾個言官給教訓了!
他一下子將眼神投向了李群德。
昨日下午,他將李群德晾在了偏殿,一直等到宮門下鑰都沒看他一眼。
這難不成是報復?
李群德站在一群翰林之中,身板筆直,面無表情。
再看其他人,前面的方閣老、尚書等人,全都老神在在,不動如山。
聽著言官們你一言,我一語,蕭昱照的臉色由青轉黑。
“漢成帝弱冠即位,耽于酒色,廢書卷而親倡優(yōu),終致王莽篡位····”
蕭昱照忍無可忍,一拍桌子:“夠了!”
幾位御史正說到興頭上,卻突然被打斷,頓時束手而立,微微垂首做洗耳恭聽狀。
“朕昨日不過是休息了一個時辰,并不曾懈怠功課,是諸位誤解了,日后朕定當更加勤勉!退下吧!”
郭御史有些嚴肅的看著他:“臣等勸諫苦口婆心,懇請陛下虛心接受,警示自身,還望陛下勤勉務實,早日熟讀經(jīng)史明白為君之道,為此應增加日講時辰,早晚聽讀,充實自身!”
錢掌院厲聲呵斥:“放肆!陛下說的你當耳旁風?退下!”
郭御史這才一拱手,退了下去。
蕭昱照的臉烏云密布。
他雖然是帝王,可他也是人不是木偶!為什么不能覺得累,不能休息?!
這些人……這些人……
王學洲皺眉,看著這幾人,不知道今日這到底唱的是哪出。
“臣有本要奏!”
又一位御史站了出來,蕭昱照以為還要揪住此事不放,正待大怒,就聽御史開口:“臣要參工部左侍郎王大人!結黨營私,收買人心!”
不少人都看向了王學洲。
毛尚書有些幸災樂禍的看著他,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:“喲,又被參了?!?/p>
王學洲面不改色,聽著那位御史將他的罪狀一一羅列,什么他不認真做事整日里到處亂跑啦,什么他收買人心,將自已的宅子給學子住啦,最離譜的是說他家中養(yǎng)了十幾只狗,鋪張浪費,和他的俸祿不符,有貪污嫌疑的。
被參的多了王學洲本人完全沒什么感覺,但最后一條實在是過于離譜讓他沒忍住開炮:
“嚴御史如果實在無事,就去我神機院幫忙蓋院子得了,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也值當拿上朝堂來講?我本人是沒什么錢,可我媳婦有錢??!養(yǎng)幾只狗怎么了?這能扯上貪污?”
“你要是忘記我媳婦是誰了,不然等散了朝我?guī)е闳タ纯次蚁眿D的嫁妝,看看能不能養(yǎng)得起幾只狗!”
不少人都一言難盡的看著他。
一個大男人竟能把吃媳婦嫁妝說的如此理直氣壯不見絲毫心虛,真是開了眼了。
而王學洲則認為夫妻一體,他也在努力賺錢,吃自已媳婦怎么了?所以他理直氣壯再次開口:
“說起那幾只狗,下官家中的狗都兩次聞出火藥的位置,解救了不少人,屢立奇功,不知嚴御史可比的過這兩只狗?”
嚴御史氣的一口氣沒上來,差點厥過去:“你····你結黨營私、收買人心,拉結鄉(xiāng)黨乃是事實,下官不過說了出來就被你如此羞辱!可見你是心虛了!”
“怎么就是羞辱了,本官說的乃是客觀事實,事實上就是你,嚴御史!還不如我家兩只狗有用!我結黨營私、收買人心?在座的各位都是石頭里面蹦出來的,沒有鄉(xiāng)親了是吧?人家千里迢迢赴京趕考,上門拜訪我,我咋的?將人攆出門不給進?。俊?/p>
嚴御史疾言令色:“你強詞奪理!我說的是你找人伺候他們,還將房子給他們住!這不是收買人心是什么?”
王學洲笑了一聲:“我既不是同考官、監(jiān)考官,又不是出題的人,我需要避嫌嗎?人家沒住處我?guī)鸵话言趺戳??本官坦坦蕩蕩不遮不掩!要照你這么說,幫個忙就是收買人心了,你也別厚此薄彼只盯著我,日后文武百官我?guī)湍愣⒅?,誰家敢有進京趕考的學子上門,我都幫你參一本。”
王學洲環(huán)視一圈:“聽見了嗎諸位?嚴御史說了大家不能有同鄉(xiāng),誰家敢有同鄉(xiāng)上門求助,你們最好也別幫忙,直接將人攆出去,要不然我可是要替嚴御史參你們一本的?!?/p>
嚴御史感覺到其他人的眼神,臉色又青又白:“不,我沒這個意思···”
“那你什么意思?正值趕考季,大家都有鄉(xiāng)親們呢!你想讓我們怎么做,你倒是吱個聲,我們?nèi)遣黄鹉沩樦氵€不成嗎?”
拉仇恨這一塊,誰都沒有王學洲熟稔。
嚴御史瞬間如芒在背,感覺周圍的同僚看著他的眼神都變得不友善起來。
蕭昱照仿佛出了一口惡氣,表情都回暖不少,他清了清嗓子開口:“諸位各有各的道理,這中間許是有誤會,倒不必針鋒相對了,各退一步。”
王學洲拱手:“是!”
嚴御史差點哭出聲,頭一次覺得龍椅上的小皇帝是如此的可愛。
然而,蕭昱照話鋒一轉:“說起那兩只狗,朕至今印象深刻,確實是難得一見的靈狗,要不是他們,地下埋的火藥說不定也不會這么快被發(fā)現(xiàn),要不這樣,朕讓內(nèi)務府打造一塊‘天賜神駒’的牌子賞給兩只狗,以后它們由皇家供養(yǎng),享五品俸祿!”
文武百官齊齊變了臉色,這一下子,真有不少官員是真真切切的:
連狗都不如了 。